阿富汗经济状况到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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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我故乡的南京博物院里展出了一顶特殊的金冠。它原本属于2000多年前的一位阿富汗贵妇，历经苏联入侵、军阀混战、塔利班上台与美军入驻，艰难延续至今。

两年后的今天，随着美军离开，阿富汗塔利班再度上台，这顶金冠的最终命运如何也不得而知。面对一个百废待兴的阿富汗，国内很多人半开玩笑地喊着去阿富汗投资。

 

然而阿富汗真的是一个适合淘金的地方吗？它的支柱产业是什么？它的经济现状到底怎么样？

本期视频我就和大家聊聊阿富汗经济。

 

02

老规矩，先来看一看阿富汗的历史。阿富汗这个地方很奇怪，大家注意，我说的是“地方”，而不是一个“国家”，因为阿富汗虽然像神农尝百草一样把不同国家制度都试了一遍，但始终没有稳定建立一套成熟的国家体系。

从19世纪开始，英国与俄国就在此地激烈争霸，最后因为谁也没占到便宜，就把阿富汗地区划作缓冲地带。

 

到1919年，第三次抗英战争结束，阿富汗开始君主立宪制；1973年，苏联赞助建立的“人民民主党”推翻了国王的统治，成立了阿富汗共和国，建立了威权共和制。

 

但是，阿富汗是一个很传统的国家，新政权想要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这在国内引起巨大的反对浪潮，反政府起义席卷全国，苏联也开着坦克进来指手画脚，全国进入无政府状态；1996年，被各种境外力量支持的宗教势力日渐壮大，塔利班夺权，阿富汗进入神权政治时期。

 

2001年9/11事件后，美国联合多国向阿富汗宣战，干掉塔利班后又在当地空降了一套美式民主宪政，这套体系在阿富汗这个部族国家里完全水土不服，搞出一个腐败到骨头里的政府。

 

今年8月15日，塔利班又卷土重来，首都喀布尔失守。

一般来说，内战结束后局势很快就会稳定下来。但阿富汗的地缘位置实在太过关键，导致多国势力在阿富汗短兵相接：前苏联支持人民民主党，沙特和巴基斯坦支持反苏武装；前阿富汗政府有美国撑腰，塔利班又有巴基斯坦续命，打得没完没了。

 

经年累月的战争，把阿富汗人民的钱包打穿，让47.3%的人口活在贫困线以下，50%的人每天的生活开支少于1美元。

 

失业率常年超过23%，2015年甚至达到40%，大部分年轻人走投无路都选择加入极端组织。

 

还让它的产业发展成了畸形儿。简单来说，两大特点：头重脚轻、毒品横行。

什么叫头重脚轻呢？头是指服务业，脚是指农业和工业。

在阿富汗这样一个穷得叮当响的国家，占GDP大头的产业竟然是服务业（55%）。

 

原因是阿富汗在过去20年接受了大量国际贷款，这些贷款大部分用来建设公路、机场、电信网络等基础设施，加上美军驻军的需要，由此衍生出一系列服务业产业，包括高档宾馆、购物场所等。

 

2014年随着国内政治局势愈加动荡，国际援助开始缩减，阿富汗的服务业也立马跟着缩水。

 

这些国家主导的基建投资创造的就业岗位大量集中在首都地区，不仅没解决民生问题，反而恶化了贫富差距——根据世界银行的研究，阿富汗的人均GDP每增加1%，贫困率反而增加0.2%。

与“相对发达”的服务业相比，阿富汗的一产和二产更是没眼看。虽然80%的人口住在乡下，49%的阿富汗家庭靠农牧业生存，但农业产值只占到GDP的26%左右。

 

更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业，大部分制造业都是私人小作坊，没有什么技术和生产线可言，造出来的机器也有90%都和农业用具相关。

 

更要命的是，阿富汗连发电厂都远远不够用，今年年初缺电最严重的时候，首都喀布尔甚至在一天中只有20分钟有电。

 

 

或许也正是因为常规的一二三产业全部扑街，阿富汗发展出了一个著名的黑产，就是毒品。

 

说到毒品产地，很多朋友下意识会想到东南亚的金三角，但其实这几年以阿富汗为核心的金星月已经取代了金三角，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毒品产地。

 

2020年，阿富汗的鸦片产量大约6300吨，凭一己之力生产了全球85%的鸦片。

 

阿富汗种鸦片的历史的也要从1980年代苏联入侵阿富汗说起。正是为了抵抗苏军，阿富汗的各种圣战组织才开始大面积组织罂粟种植，为军队提供资金支持。

 

而且讽刺的是，阿富汗人种罂粟的办法还是美国中情局教的。

赶走苏联后，阿富汗又陷入陷入无尽内战，打仗烧钱，形形色色的武装派别组织又开始鼓动人民种鸦片以填充自己的小军库。

 

塔利班上台后，曾经因为宗教规定不允许吸毒，狠狠打击过鸦片种植一阵子，但是2001年民主政府掌权后，罂粟种植业又迅速回暖，07年的增幅甚至达到34%。

  

鸦片种植已经深入到阿富汗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中了，接近40%的农民都把罂粟看作养家糊口的救命稻草。

 

在卡尔扎伊政府时期，种鸦片是会被判死刑的，但是因为它对于普通人民的生计实在是太重要了，导致很多警察都会背着AK47帮着农民保护他们的罂粟园。

 

这甚至还是塔利班得以死而复生的其中一个原因：2001年它下台之后，因为缺钱，又开始重新搞鸦片。

 

同时，一旦美国或者卡尔扎伊政府开始严厉打击，阿富汗许多普通家庭马上就会失去经济来源，一气之下全部跑到塔利班去反政府，塔利班变得更加兵强马壮。

种鸦片也许在短期内会解决燃眉之急，但是对于阿富汗长期来看绝对不是好事。吸毒对于国民健康的危害就不用多说了，农民还都死死抱着鸦片不肯放手，对其他经济作物一概没有兴趣，导致农业结构完全扭曲。

 

许多国际组织都曾经免费送过许多作物种子给当地农民，比如2002年的时候，USAID (U.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epment)，不仅给了7千吨小麦的种子和化肥，还专门用Dari和Pashtu两种语言教了种植技术，希望在2004年“实现阿富汗的农业现代化”。

 

但是，许多农民们却转手把种子卖给了塔利班，回头继续种鸦片。而且，毒品业大头收入并不归于农民，而是属于走私分子，这就会让阿富汗陷入“越穷越种，越种越穷”的怪圈，无法脱身。

除了这两点之外，最近还有许多人谈到阿富汗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什么世界级的830亿美元稀土矿，36亿桶原油储量，10亿吨铜矿石等等，据美国学者估计，总价值可能达到1万亿美元，远远超出任何以往已知的数字。

 

但是，这些矿产可能永远也开采不出来。

 

2004年美国地勘局想要去勘测矿产资源的时候，因为当地军阀割据，各种势力相互之间炸来炸去，没有任何一家美国公司敢派人去阿富汗，搞得地勘局不得不将野外探测任务转包给美国海军研究实验室和NASA，让地质学家坐着美国海军NP-3D“猎户座”飞机工作。

 

即使这样，仍然解决不了安全问题，CIA以前曾经提供许多地空导弹给阿富汗民间组织用来打苏联，现在这些导弹转过头来又被塔利班用来打美国，连美国人唯一可以拿来做参考的矿产图都是当年苏联人画完后因为撤退匆匆忙忙丢下的。

就算采矿的时候不担心被炸死，但因为阿富汗的工业基础实在是太差了，开采工具简直还停留在石器时代，想要形成有规模的矿产开采工厂，可能还需要至少几十年的时间。

 

开矿需要的水、电，阿富汗都不够，搞一个大型矿场就要花50亿美元，拿到手后将这些资源运到市场上还需要再花50个亿美元修路。而现在，阿富汗的GDP总值才差不多120亿美元，这几乎是个天文数字。

所以，阿富汗矿产资源是丰富，但你基本别指望拿到，拿到也别指望运出去。那这些矿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03

 

虽然阿富汗看起来到处是坑，但也不是没有充满勇气的中国人去当地淘金。2001年阿富汗战争后，余明辉就在阿富汗做外贸，一做做了20年。

 

2002年在阿富汗设立办事处，这是当时阿富汗战后最早的一批中国企业，08年开始投资建立明海钢铁厂，赢得阿富汗政府和民间各阶层的好感。2019年甚至和在阿华商一起建立了喀布尔中国城，引进了电缆、塑料包装、油漆、日化、服装鞋子等六家工厂，并且陆续投产。

目前，中国对阿富汗主要出口商品为电器及电子产品、医药、机械、设备和纺织服装，主要进口商品为农产品。

 

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街头，除了能看到阿富汗手抓饭、包着蔬菜的阿富汗饺子和羊肉丸盖饭，还有用面条配牛奶的Sheer Khurma，以及各种各样的阿富汗烧烤，也能看到许多“made in China”的商品，甚至还能看到很有中国特色的红烧牛肉方便面。

 

但这些在阿富汗的华商之后前景如何，也是个未知数。

 

虽然阿富汗塔利班在近期向我们发出了友好的投资邀请，但诚如兰州大学中亚研究所前所长杨恕所言，阿富汗塔利班是否会和恐怖势力断绝关系依旧存疑，因为“去年阿塔也曾经向美国保证会切断所有和恐怖组织的联系，但是现在基地组织、ISIS和东伊运依旧在阿富汗活跃”。

 

总而言之，我认为去阿富汗淘金，尤其是去变天后的阿富汗淘金，是个风险极大的几乎不切实际的构想。

 

从宏观层面我们之所以关注阿富汗，并不是看好它的经济前景，而是出于安全考量。换句话说，这样那里别闹事影响到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真要出海淘金，东南亚不香吗？

如果内乱不终止，无法建立一个有效的正常国家，哪怕有再多的矿产资源、再大的人口优势、再多未开垦的良田，阿富汗的明天也依然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