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生孩子的日本人

前段时间，日本知名猎头公司保圣那（pasona）在东京和大阪举办了两场老年招聘会，共有约500人前来参加，参加者表示希望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而这两场招聘会，源于保圣那在今年一月份公布的一项新制度，即雇佣仍有工作意愿的退休人员。不同于其他企业将年龄限制在65岁以下的返聘制度，圣宝那将年龄提高到了65岁以上。保圣那公司的新制度被命名为“年长社员”制度。该公司将利用该制度招募约80名员工。

圣宝那的这项新制度提示有迹可循，早在2018年，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就表示，政府将把企业的继续雇佣年龄从65岁提高至70岁，并计划在2020年的国会上正式提出相关法律修正案。

为什么会出现聘用老年人工作的情况呢？

两个主要原因，一是人口老龄化，二是劳动人口不足。

人口老龄化

根据2018年日本政府公布的数据，日本共有3560万老年人口，约占总人口的28%。这是全球最高的比例，其次是意大利(23%)、葡萄牙和德国(22%)。

根据日本国家人口与社会保障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Population and Social Security Research)发表的《日本人口预测:2016年至2065年》(Population prospects for Japan: 2016 to 2065)显示， 2065年日本人口将达到8,810万，几乎是目前的三分之二。人口老龄化进程将加快，75岁以上人口将占总人口的25.5%。据估计，100岁以上的人口将达到54.7万，比2015年的5.4万增长10倍。

劳动年龄人口减少

日本的劳动年龄人口在1997年达到顶峰之后，最近20多年几乎一直在减少。自2000年至2018年，日本的劳动年龄人口减少了高达13%。

2017年，日本有6530万劳动年龄人口，而日本厚生劳动省(Health, Labor and Welfare Ministry)预计2025年的劳动年龄人口将仅为6082万，2040年仅为5245万。预计，日本2040年的男性劳动人口将比2017年减少711万人，而女性劳动人口将减少575万人，总数超过1200万，幅度高达20%。

人口老龄化和劳动人口不足带来的问题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其最新的国家报告中发出警示，人口老龄化和劳动力萎缩正在阻碍日本经济的增长。荷兰国际集团(ING)亚太区研究主管兼首席经济学家罗布•卡内尔(Rob Carnell)表示，日本无法跟上其它发达经济体的增长速度，因为“日本的人口结构削弱了其GDP增长”

事实确实如此。

2018年前三个月，日本经济环比出现了负增长，结束了连续8个季度的增长。日本的GDP在过去20年里一直处于G7国家中的倒数第二，仅高于意大利。

日本内阁府在2月14日公布的经济数据显示，2018年日本的GDP增速仅为0.7%，而意大利2018年的GDP增速为0.9%，也就是说，日本目前已经是G7国家中GDP增速最低的国家了。

日本是世界上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因此，与其他国家相比，日本在老年人口上的花费要多得多。IMF指出，老龄化的影响可能会在未来30年将日本的年均GDP增速拉低1个百分点。

英国《金融时报》的研究显示，要不是劳动力萎缩，日本的经济增长将会更加强劲。日本的人口自2000年到2018年来减少了13%，而同一时期，美国人口比2000年增加16%，英国增加13%，加拿大增加21%。

人口减少意味着国内市场缩小，购买商品和服务的人减少。2006年至2013年，日本企业数量减少了31%。

日本人口结构的问题，意味着即使生产率增长持平，“GDP产出也将逐年稳步下降”。假设所有其他因素保持相似，人口增长的经济体将实现GDP的正增长。

分析师表示，除非人口趋势得到纠正，否则日本GDP极有可能会再次出现负增长。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人口老龄化和劳动人口减少呢？

老龄化的原因，一个是寿命延长，这是人类生活水平和医疗水平提高的必然结果，另外一个是生育率下降，而生育率下降同样是导致劳动年龄人口减少的原因。所以，接下来，我们就来说一说生育率。

日本是世界上少数人口过亿的国家之一，是一个所谓的人口大国。然而，自从2008年达到顶峰后，日本的人口数量一直在减少。2017年，日本总人口为1.267亿，自2010年以来，已经减少了月140万人。

下图是日本近几十年的人口变化走势图，可以明显看出，最近在逐年下滑。

人口的减少也体现在学校和学生人数的变化上。下图是2009年到2016年，日本的学校和学生变化，2016年，幼儿园数量比7年前减少了2300所左右，学生数量下降了18%。同期，近2000所小学关闭，小学学龄儿童数量下降了8%。

人口变化可以分为两类。一个是自然变化，即出生人数和死亡人数之间的差距，另一个是国际人口流动。以日本为例，众所周知，包括日本人民在内的国际流动的人数相对较少。也就是说，人口减少主要是自然变化的结果。2018年，日本出生人数为92.1万人，死亡人数为137万人，这意味着日本人口减少了44.8万人，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年度自然人口下降。自2007年以来，日本每年的死亡人数超过了出生人数。死亡人数的增加与与老年人口数量的增加有关，而出生人口少则意味着生育率低。

2018年日本的生育率为1.44，与2017年相比上涨了0.01，但远低于能够维持当前人口水平的人口置换率。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的生育率一直低于更替水平，这是人口下降的最大原因。低生育率问题已经持续了40多年。

生育率为什么会这么低呢？

一是婚姻行为的改变。

以日本为例，1985年，日本女性第一次结婚的平均年龄为25.2岁，而到了2017年，平均年龄增长到了29.4岁。

在20世纪70年代早期，日本每年有超过100万人结婚，结婚率为千分之10。但到2017年，只有606,863对夫妇结婚，结婚率降至千分之4.9，而2018年的结婚率，预计只有千分之4.7。

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倾向于不结婚。日本NHK电视台于2019年1月8日公布了一份关于日本人结婚倾向的最新调查结果。调查显示，只有27%认为“结婚是理所当然的”，回答“可以不结婚”的占68%；认为“即使结婚，也可以不要孩子”的占60%；30-39岁年龄段接受可以终身不婚的比例最高，达到88%。

结婚年龄延后、结婚率下降、结婚却不要孩子......自然而然，生育也就减少了。

二是育儿成本太高。

早在2010年底，致力于制药行业的日本持田Health Care株式会社对日本男女在妊娠、生产、育儿方面的担忧做过一次调查。

结果显示，日本男女最担忧的是“育儿费用的负担”，尤其是女性。日本在上世纪泡沫经济以后，高昂的育儿费与教育费对年轻夫妇构成了巨大挑战，抚育儿女显得捉襟见肘。这也是现今的经济形势下个体小家庭无可奈何的事。

养育儿女费用高昂、职业妇女须面对家务和照顾孩子的双重负担等压力，使得很多年轻人不愿意生孩子，从而导致生育率低。

为了提高生育率，日本做了哪些努力？

“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在日本几乎是根深蒂固的，于是，为了鼓励女性一边工作一遍抚养孩子，日本于1994年推出了“天使计划”，主要着力点在于改善0-2岁入托环境，延长幼儿园和育儿所的工作时间等等。但是这个计划对提高生育率的影响微乎其微，于是1999年日本又推出了加强版的“新天使计划”，但日本的生育率还是从1989年的1.57一路下滑到2004年的1.26。

根据家庭社会支出对总生育率的影响的计算，政府增加对年轻家庭的支出将有效地提高生育率。具体来说，增加儿童日托服务的供应和改善妇女的工作环境被认为是可以推高生育率的关键政策步骤。对有小孩的家庭的经济支助，例如子女津贴，也是重要的。

日本政府在年轻家庭上花了多少钱呢？根据经合组织(OECD)的社会支出数据库，2013年日本家庭社会支出占GDP的比例(包括幼儿保育、教育或家庭津贴等)仅为1.3%。这个数字远远低于其他发达国家，如德国(2.2%)、法国(2.9%)和瑞典(3.6%)。

在年轻家庭身上花更多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由于日本政府背负着巨额公共债务，2017年底日本国家债务总额接近1086万亿日元，约合10万亿美元。作为世界上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日本需要在养老福利和老年人医疗服务方面进行支出，养老支出的比例提高了，自然支持育儿的力度就相对不足。

生育率低是一个全球性问题

当然，低生育率的问题并不只有日本存在。

比如，韩国。韩国国家统计局前不久发布的数据显示，2018年生育率降到了0.98，远低于维持人口稳定所需的2.1，是自1970年开始收集数据以来，首次下滑至低于1。韩国，也由此成为了全球生育率最低的国家。

比如，中国。中国2018年的生育率为1.53，也只比日本高一点点。从下面的历史对比图来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的生育率要远高于日本，而从90年代开始，中国与日本的生育率越来越接近。

所以，日本的现在，又是多少国家的将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