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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永年谈开放︱中国需要第二次“入世”

郑永年谈开放︱中国需要第二次“入世” 外文出版社
2023-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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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今天，我们不能光强调加入WTO所取得的成就，更要强调我们需要变得更加开放，继续推进全球化。
中国提出了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CPTPP比WTO重要，也比RCEP重要。RCEP在很大程度上是传统贸易的延伸，或者说是传统贸易的2.0版，但是CPTPP体现更高程度的开放、更高层次的规则。现在既然中国已经正式申请加入CPTPP，我们有决心做比较深度的改革，就是制度性的改革和制度性的开放。从这个角度看，CPTPP就是中国二次“入世”的抓手。中国加入CPTPP会是一个漫长甚至是困难的过程，但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我们自己的功课。

本文节选自郑永年教授新书《开放中国：新时代新格局》，作者主要阐述了对于中国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的重要性认识，并针对进一步推动中国规则“走出去”做了深入思考。

《开放中国：新时代新格局》

开放带来强大

2021年是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20周年。今天的中国更需要进一步推进国际化、全球化，而不是相反。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20周年的成绩是可以肯定的。2020年中国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帮助8亿多人口脱离绝对贫困，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世界第一贸易大国……这么短时间创造了这样的成绩，是世界经济史上的奇迹。
更为重要的是，“入世”以后我们找到了中国现代化的模式。中共十九大把中国现代化模式总结为既实现了发展又保持了独立，中国的这一现代化模式为发展中国家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
中国影响了世界，世界也影响了中国。我们经历了亚洲金融危机、世界金融危机和新冠肺炎疫情，但我们没有在这三波危机中倒下，反而变得更加强大。开放带来强大，这也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
今天，我们不能光强调加入WTO所取得的成就，更要强调我们需要变得更加开放，继续推进全球化。

中国需要第二次“入世”

我们在庆祝加入世界贸易组织20周年的同时也要反思，哪些方面还做得不够，或者可以做得更好呢？可以有如下三点。
第一，规则对接。世贸组织实际上不仅仅是一个贸易组织，更是一整套规则，成员国需要并愿意接受和服从规则。世贸组织是一个仲裁机构。中国“入世”，意味着我们跟外部世界接轨了。为了和世界接轨，我们调整了自己的法律、法规、政策体系。
但是，到今天，我们内部的规则还没有统一起来。20世纪90年代初世界银行的一个报告说，中国各省份间的贸易要远远少于每一个省与外国的贸易，就是外贸多于内贸。中国的企业也是这样，中国民营企业更倾向于跟外国的企业做生意。这里面就是规则问题，因为中国企业之间的规则不够完善甚至缺位，导致了交易的高成本。没有统一的规则意味着没有统一的市场，导致了中国的市场大而不强。
第二，重视技术。我们“入世”以后，实现了经济学家们一直在说的劳动力“红利”，即我们发展了很多劳动密集型产业。但是，我们需要将产业逐步升级为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
中国的第一波工业化，农民做了很大的贡献。改革开放后的第二波工业化，我们的贡献主体还是农民。
经济学家一直说中国的劳动力人口“红利”就是这样发展出来的。很多外国经济学家说这一波全球化就是“西方的资本+中国的农民工”。加入WTO之后很多年里，光是珠江三角洲每年都能吸收3000万农民工，长江三角洲也差不多。劳动密集型意味着我们过度地依赖劳动力来实现经济增长，而不是技术。现在随着劳动力成本的提高，我们很多企业就面临很大的困难。
第三，重视研发。加入WTO以后我们过度依赖国际市场，对原创性技术重视不够。中国加入WTO以后，成为美国最大的技术应用市场，美国在中国市场上获得了巨大的利益。
美国在中国赚的钱回流到美国国内，带来了美国本身的技术升级。同时，美国并没有把尖端技术放到中国。中国大部分的经济增长来自技术的应用，原创性的技术少而又少。
从历史上看，国际市场的存在是运气好，国际市场的不存在实际上是常态。今天，尽管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体量很大，但我们还不够强，容易被人家“卡脖子”。 
尽管存在中美贸易摩擦和“脱钩”，但我们中国的领导人一直在强调中国要把大门打开，打得更开，要深度地融入世界。
我们提出了很多新的概念，例如“双循环”。更重要的一个概念是“制度型开放”。很多人还没有认识到制度型开放的重要性。为什么要提“制度型开放”？我的理解是，政策因人而异，因时代而变，但制度型开放是永久的。也就是说，我们要通过制度型的开放来保证我们的永久开放。
在这方面，我们也有很多实践，比如粤港澳大湾区、海南自由贸易港、长三角经济带，这些地方都是在国际大循环、在开放状态下成长和发展起来的，未来也是以开放为主，而且要更进一步和更全面地开放。在这方面，粤港澳大湾区扮演了一个更为重要的角色。横琴和前海的开放，让珠海和澳门直接对接、深圳与香港直接对接。
国际层面，我们和东盟国家携手签署的《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马上就会生效。我们也和欧盟结束了中欧投资协议谈判，虽然因为政治原因暂时搁浅，但它的生效只是时间问题。
更重要的是，中国提出了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CPTPP比WTO重要，也比RCEP重要。RCEP在很大程度上是传统贸易的延伸，或者说是传统贸易的2.0版，但是CPTPP体现更高程度的开放、更高层次的规则。
现在既然中国已经正式申请加入CPTPP，我们有决心做比较深度的改革，就是制度性的改革和制度性的开放。从这个角度看，CPTPP就是中国二次“入世”的抓手。中国加入CPTPP会是一个漫长甚至是困难的过程，但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我们自己的功课。

推动中国规则“走出去”

二次“入世”，有几个方面是需要我们考虑的。
第一，在一些领域，我们要实行单边开放。
中国在经过40多年改革开放后已经有能力实现单边开放。面对一些西方国家对我们的态度并不友好的情况，我们在有些领域要单边开放。虽然原则上美国非常强调对等开放，但美国在很多方面永远是单边开放的，比如说人才政策，这就是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才跑到美国去了。
同样，中国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很多方面也是单边开放的结果。20世纪80 年代我们刚刚改革开放，没有资本，就打开国门“请进来”，先请海外华侨资本进来，再请国际资本进来。20世纪90年代加入WTO实行接轨政策也是单边开放。
今天我们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很多领域需要我们单边开放。我们应该明确提出来坚持开放的领域，其中就应该包括高科技人才领域。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发展，而不要为了表达情绪，最终促成国家利益最大化的结果才是我们想看到的。
第二，我们要通过内循环来实现内部规则的统一。我们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大而不强，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内部规则不统一。粤港澳大湾区11个城市，内地9个城市与香港、澳门的规则不一样，但我们内地9个城市在土地、税收、劳动等很多方面的规则都没有统一起来。将内部的规则对接起来，形成国家的统一规则，我们就会大而强。
第三，我们要通过外循环继续促进中国跟世界规则的对接，在这个基础之上使得中国的规则“走出去”。
再过10年或者15年，我们的内部规则统一了，并且内部规则通过外循环“走出去”了，中国必然会得到强劲且可持续的发展。一句话，只有通过继续开放才能使得国家更加强大。






▲郑永年
郑永年，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长期从事中国内部改革发展与外部影响相关研究，出版著作数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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