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熊猫杯”外国留学生感知中国征文大赛,由中国外文局、浙江省委宣传部指导,中国外文局亚太传播中心与外文出版社主办,浙江传媒学院承办。大赛旨在通过留学生的创作,传递来自中国的真实声音,用文字将多元、包容、和谐、美丽的中国传递到世界各地。
以下文章为本次征文大赛获奖作品,作者:马来西亚留学生颜嘉宏。

为负医笈远万里,
钱江涛涛独身来,
思乡求学两难舍,
如云难觅歇脚处。
手捧医籍愁难了,
望及天涯归巢鸟,
干草干粪是乡味,
回忆作诗散成文。
从马来西亚到中国、从黄浦江到钱塘江、从西医到中医……我与中国的两次邂逅,先是跨过了黄浦江(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然后遇到了钱塘江(浙江中医药大学)。我对中国的感知,是从“西”到“中”的奇妙转变,是不断求索医笈的感恩心理,是炎黄子孙回到华夏母亲怀抱的喜悦情绪。
两个国家,两座城市,两段故事,我感受到的是两国之间文化的传承与演变、文学与医学的交流汇通,以及中西医之间的差异,仿佛十里洋场的繁华遇上了千年宋韵的江南风光。两次的学士(西医)、硕士(中医)留学经历,我像是在高楼大厦之外、名刹古塔之间,重新找到了自己——
就像在西医之父希波克拉底与汉代医圣张仲景的注视下,我慢慢地前进。
就像撞见了民国上海的鲁迅与元代江浙的朱丹溪在争执,我静静地聆听。
杭州,地处浙江省北部、钱塘江下游,古称余杭、钱塘、临安等,是中国七大古都之一。相传杭州的名字源于夏朝(公元前21世纪)大禹治水之传说,大会诸侯于会稽(今绍兴),并乘舟途径此处,舍其杭(“杭”意为方舟)于此,故名“余杭”,最后成了“杭州”一名。
自秦朝设县治以来,隋朝筑城郭,吴越建王城,南宋立国都,到如今高速发展的国际大都市,历史与传说在这片土地上层层叠叠地积淀,往事与故事在时光岁月中反复流转,中华民族以数千年的文明为地基,以百年的发展为规划,以数十年的科技为建设,最后筑就了杭州这座千年古都、现代化城市,成了人间天堂与现代城市的融合体,就像唐代《杭州刺史厅壁记》一文中所描写的“水牵卉服,陆控山夷,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室”的盛世景象,便是杭州从鱼乡小县向名郡大都嬗变的真实写照。
若从自然地理环境而论,以“人间天堂”最璀璨的明珠——西湖为中心,杭州的地理位置受西南的群山怀抱,携东面“天下第一潮”的潮涌之地——钱塘江,并圈北面平原而成。如此地理环境,恰似文房四宝中的“御砚”形状——西南的凤凰山、南北高峰、老和山三座山峰犹如“笔架”,明镜似的西湖像是得水一方的“墨宝”,开阔的平原则是“墨堂”,蜿蜒曲折的钱塘江便是镌雕在“御砚”上的“蟠龙祥纹”。
从人造景观来说,与万里长城齐名的京杭大运河,前者建筑在山脊地面之上,以防御预警等军事功能为代表的“阳性工程”,后者则深挖于地面之下,以运输交通为民生用途为代表的“阴性工程”。在人类历史上,两者成为了神州大地上最伟大的阴阳平衡线形景观。京杭大运河自公元前486年始凿,源于春秋时期,吴国为讨伐齐国而开凿邗沟,使之成为千古运河的起点,随着隋朝大幅度扩修并贯通至都城洛阳,至元朝修筑运河时弃洛阳而直取至北京,并于公元1293年全线通航,前后共持续了1779年,全长1794公里,至今仍是世界上开凿最早、最长的一条人工河道。
杭州同时承载着厚重的运河文化,以及风雅的西湖文化,前者使杭州有了“咽喉吴越,势雄江海”之称,后者经历了不同时期的文化淬炼,并糅合于自身使之韵味悠长,集萃了良渚文化、吴越文化、南宋文化等风格迥异的文化结晶,并历经诸多文化的熏陶与更迭,成就了杭州深厚的文化底蕴,集山水园林、建筑名人、丝绸名茶于一体,体现在杭州的精致、和谐、典雅的特色,又集水利风景、商贸物产、交通运输于一身,反映了杭州现代发展的开放、兼容、庶俗的性格。
杭州自古便是文盖天下的福地,涌现的诸多文人多如笔毫,他们以秀美山河为笔杆,採江南水韵成一笔锋,再以灿若锦绣的杭州为纸,挥毫泼墨写出传世的诗词经典,例如写下“居杭积五岁,自意本杭人”的北宋文学家苏轼,用一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奠定了西湖的历史文化地位,还有写就“挥手杭越间,樟亭看潮还”的唐代诗仙李白、“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的唐代诗魔白居易,“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南宋诗圣陆游,以及写出“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诗狂贺知章便是杭州萧山人。这些文人如汹涌澎湃的钱塘江潮,在历史的长河中激起壮丽的波涛,留下的诗词佳作成了这座历史名城的桥堤,供后人以登览文化胜景。
杭州自古还有“武林为医薮,大作推钱塘”之说,杭州的桐君山相传为上古黄帝时期的采药之地,而在被称为“中华文明的曙光”的良渚文化遗址中,更是出土了五千年前的中药化石,晋代的葛洪也曾在杭州葛岭炼制药丹,这些都说明了杭州既是中医药的起源地之一,亦是悠悠华夏文明的发祥地。南宋迁都临安(今杭州)后,无数的名医汇聚于此,各医家学说犹如百家齐鸣,如滋阴学派的创始人——朱丹溪(金元四大家之一)、温补学派的创始人——张景岳(又被誉为医圣之后第一人)、针圣——杨继洲(《针灸大全》一书编著者)、温病四大家之一——王孟英(著有《霍乱论》、《温热经纬》等传世著作),诸多名医大家相继辈出,为传统医学留下非常宝贵的理论学说,这才有了如今享誉海内外的浙派中医。
如果把现代医学比喻成人类医学史上一颗璀璨明珠,那么传统医学就是一座沧桑石桥,我与中国首次相遇在黄浦江畔的东方明珠,第二次则相遇在了西湖十景之一的“断桥残雪”之上,断桥之名的由来,一说是孤山的路到此而断,另一说则是指冬日转暖,从远处眺望“断桥”,残存的冰雪使桥看似断非断,而孤山则是由于矗在西湖的里湖和外湖之间而得此名。传统医学就像“孤山”、“断桥”,看似处在传统文化与现代技术之间的“孤立地带”、在“岁月”浇融后“断了”一般,但有无数医者前仆后继地踏足这座山、这座桥,凭借的是医者的赤诚丹心,好似“披肝沥胆赤诚心,敬佑苍生入杏林”,纵是“残雪”亦能令其“回春”,还有《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及《温病条辨》这些传承千年的经典,像是雕栏玉砌般拱卫在岁月漫漫长路旁,指引着后来者。
顺着中国建设“一带一路”的时代潮流,我从异国小乡溯流而上,先后寄居在沪杭两座历史名城中。课余时间,经常把书一抛,骑上单车,暂别书海,投入西湖,把自己隐没在湖光十色之中,追逐着飞檐岱瓦、越过青墙曲栏,又拨弄起柳浪下的西湖景色——细雨如烟,叠烟架翠,垂柳画桥,桥堤抱湖,湖映群山,山峦成双,双峰插云。远处山名天竺堆青黛,近倚湖号钱唐写绿油,恰似天地为宣纸、西湖作水墨,任由堤岸将晕开的水墨聚拢成画,重新化作一隅隅风光,宛如柳浪默默抚过我的心间。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我在杭州读李白写过的诗,走苏东坡走过的桥,赏白居易栽过的柳,品陆游评过的茶,此外,还有听周瑜在此别过小乔的故事传说……看那孤山、断桥各执一端,听吴侬软语,品雨前新茶,赏芰荷美景,看那荷花以风为裳,以水为佩,任凭湖风拂过我的思绪,同时泛起湖面阵阵涟漪,恰是浮想联翩,感受着市井之外的喧嚣,山水之间的静谧,好似从书山书海之中,藏进元代黄公望所绘出的《富春山居图》江南旧画里。
在两段留学的经历中,我像是一滴水落入了涛涛的黄浦江中,去了不同的地方,看了不同的风景,见了不同的人物,感受到了不同的人生,又像一朵浪花跃出钱塘江,既见证了中华民族是如何建广厦于旧城,转国运蒸蒸日上,升国旗冉冉凌空。一幢幢的高楼大厦像是从地涌起的洪流,鳞次栉比的城市天际线像是鳞爪飞扬、腾云驾雾般直冲云霄的东方巨龙。一条条河流就像是凤凰霞明玉映般“凤羽”,一身彩羽如流苏般垂淌在中华大地上,其左翼连接西湖、右翼掠过钱塘江,犹如浴火重生后,盘桓守护着神州大地的中华凤凰。
我本是张沾满乡泥的白纸,出身在一个中文名为“龙引”的马来西亚小乡镇,却不知“龙”为何物。如今来到中国、感受中国,观钱塘潮水如何演义千古风流,乘京杭运河泛游于历史画卷之上,幸以书为舟、以梦为桨,既扶摇于魔都大城、江南水乡之间,又上下求索中西医学,还能左右感受中马两国的情谊。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我以青春执笔,忆上海于曾经,记杭州在当下,把回忆打散成文,并筹字成诗,仅为文章添作狗尾续貂之用。
西湖晚霞雨后游,
游人游子游鱼间,
踏歌夜骑寻意趣,
拨雾赏荷闻歌舞。
以柳拨荷抚湖面,
聚雾成谱桥作琴,
一重浓雾一重曲,
人生如乐生起伏。
中国作册杭如墨,
一塘宋韵化西湖,
钱江迎就四方客,
浙派中医誉海外。
东西文化本不同,
中西医学别古今,
沪杭两城共青春,
以书为舟阅人间。
虽庆幸孤山不孤,断桥未断,但手捧医书仍然愁呀愁,发鬓消退如潮水,正逢中秋佳节写此文,涌起乡愁更添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