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谷雪 宋德斌
“一带一路”倡议自提出以来，得到了国际社会的积极响应。西欧国家也逐渐意识到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性，希望能通过发展基础设施建设提升贸易流通，促进本国经济的发展。对于中国基础设施承包商，这是企业走向进一步全球化的契机。但西欧基础设施市场较为成熟，故近年来设计咨询市场体量不大，且主要由欧美知名设计咨询公司如加拿大的WSP，美国的Aecom，丹麦的Cowi、Ramboll，英国的Atkins、Arup等公司主导。由于西欧国家基础设施建设项目标准高，本土基建公司实力强劲，中欧之间文化理念差异等因素的存在，中资企业迈入西欧市场也面临新的挑战。
2017年，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CCCC）和当地公司组成联合体，通过国际竞争性公开投标成功中标意大利威尼斯离岸深水港设计项目。该项目是中资企业首次在西欧发达国家中标设计咨询项目。2018年4月12日，联合体已经将设计成果递交业主进行最终审核。本文以此项目为例，对中资企业参与西欧基建设计咨询项目的商务因素进行分析。
项目背景
一、威尼斯地理位置
水城威尼斯一直被称作丝绸之路欧洲的终点，其位于意大利东北部，是亚得里亚海威尼斯湾西北岸重要港口。三条泛欧通道（地中海通道，斯堪的那维亚-地中海通道，波罗的海-亚得里亚海通道）在威尼斯交汇，后方集疏运条件优越。目前，远东至欧洲的集装箱接卸中心主要为德国汉堡港和比利时安特卫普港，对比这两处港址，远东连接威尼斯可以将航海距离缩减约4200千米，大大降低海运成本。根据测算，以上海至慕尼黑为例，每个标箱经过威尼斯到达慕尼黑比经过汉堡到达慕尼黑能节省246欧元运输成本。威尼斯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海运成本和陆运成本均有较大优势，特别是对德国南部、奥地利、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及其他中东欧区域优势明显。
二、威尼斯港现状
威尼斯综合港区在国内商业货运港口排行第8，占据有利位置，货源腹地延伸至欧洲大陆中及东部地区。目前，港口共有7个商业码头，集中在马格拉港区内（Porto Marghera），均由私人企业运营管理，其中两家码头公司（Terminal Intermoal Venezia SPA和Vecon SPA）提供集装箱装卸服务。两个集装箱码头共占地约43公顷，岸线共长1852米，泊位水深约11.4米，集装箱年处理能力约80万标箱。目前，威尼斯港的集装箱年吞吐量已经超过60万标箱。港口现有设施不能够满足吞吐量的持续增长。
从另一方面，威尼斯现有港区受水深限制，无法适应船舶大型化的发展需要，亟需扩建深水泊位。因此，为提升威尼斯港在亚德里亚海（Adriatic Sea）区域内的竞
争条件，使其能靠泊负载18000至22000标箱船舶，意大利政府和威尼斯港务局拟在马拉莫科口门（Malamocco inlet）约15km海域位置，新建一个水深达20米的离岸码头。
三、全新的解决方案
威尼斯作为世界著名旅游城市，其环保要求极为苛刻，在威尼斯泄湖内不能进行大规模疏浚和基建，故大型船舶无法进入威尼斯泄湖，这意味着常规大型集装箱码头无法在威尼斯建设。针对这一特殊要求，威尼斯港务局提出了离岸岛式集装箱码头的设想，在威尼斯泄湖外建设孤岛式集装箱码头（Offshore terminal），对大型集装箱船只进行中转过驳作业，再通过小型驳船进出泄湖，连接大陆码头（Onshore terminal）。整个项目称为Venice Offshore Onshore Terminal Systems，简称为VOOPS，通过建设一个包括离岸码头、在岸码头和驳船运输链等的创新港口系统，预计每年集装箱处理能力可增加至160万标箱。作业流程如下：大型集装箱船←→孤岛式码头←→小型驳船←→大陆码头。
项目商务要点分析
一、意大利积极响应中国“一带一路”倡议
在我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下，意大利方面结合威尼斯作为丝绸之路节点概念，希望利用中国交建在港口领域的完整的产业链优势，丰富的海内外港口设计施工经验，以及中国金融机构对相关重点项目的金融支持政策，主动邀请中国交建参与威尼斯离岸深水港设计合同的国际竞争性公开投标。
二、联合体设立及分工
由于意大利为西欧高端市场，考虑中资企业在当地的经验不足且知名度不高，公司在第一时间联合了两家意大利本地企业成立联合体共同投标。联合体名称4C3，由中交、3TI、eAmbiente三家公司组成。3TI是意大利本土交通基础建设设计公司，连续19年入围ENR Design 225，但其强项在机场和轨道交通，港口业绩不多。这一点与中国交建有很强的互补性。eAmbiente为意大利环境监测公司，在意大利设有多家分支机构，主要为公司与政府部门提供咨询服务，业务主要涉及生产与产品评估，质量与安全，环境监测等领域。
离岸码头最终设计工作内容：防波堤4千米，20万吨级集装箱岸线1千米，小型驳船岸线1千米，辅建区11 ha，海底电缆和水管，包含相应的勘察测量和环境监测。在项目的后续实施中，港务局取消了海底电缆和水管的设计，增加了近岸马拉莫科港口扩建的可研内容。
4C3联合体中，CCCC、3TI和eAmbiente组成分别占比55%、35%和10%。CCCC负责防波堤及码头的平面布置，水工结构，并完成供水、供电、排水、环保、控制、通信等系统的干网规划。3TI负责供水、供电、排水、环保、控制、通信等系统的最终设计及模型试验工作，以及建筑、结构设计。eAmbiente负责环境监测。勘察测量由Fugro（辉固）分包完成。Fugro是以岩土工程为主的知名设计、咨询和技术服务国际公司，总部设在荷兰。
三、联合体在当地的注册
根据意大利法律《企业联营法》、《有限责任企业联营法》，及2006年163号法令H类第90条第1款等法律的相关法律条款，需组建成立具有法人资格的有限责任联营体，以合法合规的身份参与投标。为符合项目参与要求，联合体以4C3为名称，在意大利相关机构正式注册。同时，联营体的设立也是项目顺利执行的必要条件。
同时，作为一家正式按照意大利法律法规在意大利注册的联合体公司，除参与本威尼斯深水港设计项目外，未来还可以参与全球相关基建设计项目的投标。
四、投标报价及评标情况
由于该项目标书规定，投标人最终投标报价不能低于业主公布的Estimated Value（423万欧元）的70%，即296万欧元；设计和勘察工期不能低于150天的80%，即120天。除4C3联合体外，一共有来自美国、法国、荷兰、意大利等国的多家国际知名工程咨询公司或联合体递交了标书，主要拉开差距的在技术标部分：业绩和勘察、设计和监测大纲，我方整合了中国交建和联合体资源，高质量完成了该部分文件的准备。
最终，我方联合体在通过资格预审（信封A，满分20分）的6家中，技术标（信封B，满分40分）得满分40分排名第一。
五、当地咨询机构的参与
由于公司在意大利首次实施基础设施的设计咨询项目，为更好地防范法律风险，我方聘请了当地律所Gianni Origoni Grippo Cappelli Partners（简称Gianni律所）作为法律顾问，对联营体注册、税务等进行咨询，保证项目在实施过程中进展顺利。
六、递交方案由当地注册工程师认证
意大利法律规定，在意大利递交方案需要经由当地注册工程师签字盖章后方可提交业主。本项目实施过程中，因中方员工没有在意大利注册资质，由我方完成设计工作后，交由当地合作伙伴3TI的意大利注册工程师，由其盖章后再提交业主。此次由于项目时间问题未进行中方工程师的当地注册认证，而是用合作伙伴的工程师资质。下一步参与大型项目，可在考虑中方工程师在当地办理资质认证事宜。
七、付款流程
本项目付款方式采用里程碑付款（Milestone Payment），即当联合体完成了规定的单项里程碑活动相关的内容，并按要求准备齐全所有相关的支持文件，视为完成了本次里程碑，业主按照合同规定向4C3联合体支付本次里程碑所需支付的合同款项。里程碑付款遵循如下程序：联合体完成里程碑→提交已完项里程碑完成证书→业主审批→业主付款→联营体各方提交发票。
本项目按合同设定四个里程碑，在项目签署、勘察完成、设计完成、审核完成后分别支付合同款项的10%、20%、30%、40%。根据联营体协议，三家公司内部分工和承担工作已在协议中明确。联营体各方实际收款由各方开具发票金额计算可得，以我方为例：每次业主付款后，我方会向联营体开具两张发票（发票A和发票B），同时，联营体4C3会向我方开具发票C:
发票A=本次里程碑付款金额×我方在联营体所占份额
发票B=本次里程碑项下我方承担的工作费用
发票C=本次里程碑项下完成工作联合体各方的整体支出费用（包括分包账单费用）×我方在联营体所占份额。
因此，我方当次实际收款金额为A+B-C。
另外，联合体还需要向INARCASSA支付一定数额的金额。INARCASSA是意大利国家建筑和工程师社会保障基金，属于政府机构。按照意大利当地要求，承包企业在承担工程项目时，需向其缴纳合同金额的4%用于支付意大利工程师、建筑师等的退休金等。由于4C3为当地注册的联营体，按照要求在每次收款后将收到款项的4%上缴INARCASSA。
开发西欧基建市场建议
一、找准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别
近年来，我国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国家对我国倡议积极响应，这对中资企业对外经营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建议企业在欧洲经营也应力争找准国家和业主合作意愿较强，积极响应“一带一路”倡议的国别。例如本次威尼斯项目，正是得益于意大利政府积极响应 “一带一路”倡议，意大利总理真蒂洛尼更是亲自参加了2017年5月在北京举办的“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表达了合作意愿。
二、联合当地企业，避免在不熟悉的国别单打独斗
对于欧洲发达国家的基础设施市场，一定要循序渐进，通过联合当地合作伙伴逐步参与。不仅可以降低与当地企业在项目上的竞争，也为我方执行项目提供当地的规则，避免了在项目执行过程中因不熟悉市场而绕弯路。
三、引入当地的咨询机构
西欧各国政治、经济、文化、法律等不尽相同。进入新国别市场，对当地的工程规范、法律制度、税务不熟悉，且对于该市场的政策解读、信息收集能力和敏感度远不及当地机构，参与项目屏障较多。同时，为保障海外项目利益，防范各类风险，实现与项目所在国当地社会、法治、文化的良性融合，应适当聘请当地的咨询机构。当地律所及财务、税务顾问的参与可以帮助企业在项目前期稳扎稳打有利于项目获取，同时在后期项目实施过程中，更有效地规避风险。
（作者单位：中国交通建设股份有限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