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威
全球供应链无法任意切割
一是全球供应链的高度复杂性决定了其无法任意切割。随着国际分工从产业间、产业内分工转向产品内分工、生产工序分工，全球供应链网络结构变得更加复杂。供应链节点由多个、多类型甚至多国企业构成，供应链各环节分布在多个国家，且环环相扣、高度咬合、相互支撑。例如，波音公司生产的每架飞机由 40万到 600万个零件构成，每年需要从全球5400多个工厂采购7.83亿个零件。因此，全球供应链的高度复杂性，决定了其无法被任意切割。
二是全球供应链的高度依赖性决定了其无法任意切割。在经济全球化时代，世界各国经济和产业相互依存、密切关联，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高度依赖的格局。麦肯锡的研究报告显示，1993年，全球中间产品贸易额占全球贸易额的比重约为1/4左右，而2018年这一比例已超过2/3，表明各国经贸往来日益密切，这也决定了全球供应链无法切割。
三是各国产业体系的不健全性决定了全球供应链无法任意切割。中国是全世界唯一拥有联合国产业分类中全部工业门类的国家。除中国外，大多数国家产业体系都不够健全，需要依靠全球供应链，弥补自身发展的短板和不足，维持正常的经济社会运转。因此，全球化分工合作有其必然性，这也决定了全球供应链无法任意切割。
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仍具有竞争优势
一是产业规模大，供应链的 “强度”优势难以替代。2001年以来，中国工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逐步升高， 2 0 1 8年达到2 3.5%。而同期美国、日本、德国等发达国家的工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分别从 2 5 . 4 %、 1 5 . 0 %和 5 . 9 %下降到 1 2 . 7 %、5.4%和4 .7%；印度、越南等发展中国家的工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分别从1 .4%和 0.1%上升到3 .1%和 0.4%，表明中国工业增加值规模在全球占有绝对优势。即便考虑到部分产业对外转移可能降低中国制造业总体规模，但根据历史经验初步测算，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规模优势难以撼动。
二是配套体系全，供应链的 “韧性”优势难以替代。中国拥有全球规模最大、门类最全、配套最完备的制造业体系，这种由高度专业化分工和大规模协作形成的供应链，具有较强的韧性，一旦供应链遭到破坏，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自主修复和恢复。同时，配套体系的完整性决定了供应链体系可以根据需求不断动态重组，保障供应链不“断链”。短期内，其他国家既难以复制中国完善的配套体系，也难以实现高效的响应能力，无法形成抗衡中国供应链的强大韧性。
三是市场潜力足，供应链的 “弹性”优势难以替代。从最终消费需求来看，中国是全球第二大消费市场，也是世界上增长最快、潜力最大的市场。麦肯锡研究报告显示，2010-2017年，在全球家庭消费增长额中，中国贡献了31%。同时，多家研究机构的预测结果显示，未来10年，中国将有60%以上的城镇人口进入中产大军，将源源不断为全球供应链提供巨大的市场容量。从中间品需求来看，全球对中国市场的依赖度逐步增强。2 018年，中国中间产品进口额占全球中间产品进口额的比重为9 .7%，比2 003年提高2 .7个百分点。从需求侧看，依托强大国内市场所形成的供应链“弹性”，是中国继续保持全球供应链优势地位的重要保障。
四是制度环境优，供应链的 “引力”优势难以替代。近年来，中国开放度不断提高，在全球营商环境排名中的位次迅速提升，对供应链企业形成了较大的吸引力。中国已连续4年稳居全球第二引资大国地位。此次抗击疫情，凸显了中国独有的“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展现了中国政府卓越的行动能力、超强整合能力、强大动员能力和高效执行能力，使西方国家开始重新认识和审视中国的制度优势在抵御风险、应对重大挑战、保持供应链稳定发展方面的积极作用。未来，中国仍将持续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积极主动扩大开放、营造更加优越的营商环境，进一步增强中国的制度吸引力，这将促进全球供应链企业与中国开展更深更广合作。
顺势而为，培育中国供应链新优势
受经济发展变化的客观规律影响，加之近年来“逆全球化”思潮、中美经贸摩擦和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等因素的叠加影响，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竞争优势将有所改变。
一是中国制造业低成本优势逐年弱化，但劳动生产率和供应链效率提升、营商环境逐步优化等 “高性价比 ”优势日益凸显，仍然对全球供应链企业具有较强吸引力。
二是依靠大规模组装、低价格竞争的全球供应链参与方式，已经随着成本红利的弱化而动力不足。但中国发展空间大、应用场景多、创新应用强的优势将逐渐凸显，“中国制造”叠加“中国市场 ”将重塑中国在全球供应链中的核心竞争力。
三是受国际经贸格局调整、中美经贸摩擦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跨国公司越来越倾向于供应链全球分散化布局，以减少对单一国家和供应商的依赖，降低供应链风险，保障供应链安全。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中国本土供应链作为 “世界工厂 ”辐射全球市场的 “广度”。但依托充满活力的中国国内市场和亚洲区域市场，“中国工厂”“区域工厂”的地位将更加凸显，中国在区域市场的拓展深度和主导影响力可望得到强化。
四是受发展中国家加快工业化进程，以及发达国家加快制造业 “回流”的影响，国内强大工业制造能力面临双向 “迁出 ”的压力， “国内制造基地”优势可能趋于弱化。但随着中国企业国际化发展步伐加快，海外供应链战略布局初步完善，中国供应链“内外协同”的竞争新优势正在形成。“基于中国国内制造能力”的供应链优势将进一步拓展为“基于中国全球制造网络”的供应链优势。
精准施策，积极应对全球供应链“变”局
企业应坚持底线思维，居安思危，及早谋划，采取有力措施，妥善应对全球供应链“变”局。
一、厚植产业集群发展根基，增强供应链竞争力
充分发挥中国超大规模国内市场和完善的制造业配套体系的优势，通过进一步扩大开放、优化营商环境，增强对内外资企业的吸引力，做优做强产业链和产业集群，提升供应链竞争力。
一是加强规划引导，提升协作配套能力。根据重点产业发展方向，制定产业供应链强链规划，通过建链、补链、强链，实现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的纵向合作和相关产业链之间企业的横向互动，提升供应链协调能力和响应速度。
二是完善制度环境，提升创新应用能力。顺应供应链创新发展趋势，积极完善研发设计、供应链管理、信息服务等高附加值领域的制度设计，为供应链创新应用创造有利的环境和条件。
三是继续深化开放，提升包容发展能力。进一步放宽准入限制，完善贸易投资便利化措施，完善知识产权保护政策，促进内外资企业公平竞争，吸引各类资源向中国集聚，培育更具开放性和包容度的供应链体系。
二、发挥数字经济竞争优势，培育供应链创新力
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发布的《2019年全球数字经济报告》显示，在数字经济发展中，中国与美国共同占据全球领先地位。若能继续抢占数字经济发展先机，通过推动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等技术的应用，加快制造业供应链创新，不仅会提高制造业生产率、形成新的制造业竞争优势，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会抵消工资上涨，减缓将生产转移到低成本国家的需求。
因此，一是要推动传统产业智能化改造。加快数字技术与纺织服装、家具制造等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融合发展，推动传统产业向智能制造转型，提升柔性生产能力，打造数字经济发展新高地。
二是要突破数字经济核心技术。加快构建产学研用融合协同的技术创新体系，加大对高端芯片、基础零部件、关键材料、工业软件、操作系统等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构建更加自主可控的现代产业技术体系，降低产业链高端环节对外依存度。
三是要培育数字经济新产业链。发挥中国在5G、人工智能、区块链等前沿技术的全球领先优势，引导鼓励中外数字巨头合作，进一步加速人工智能、5 G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商业应用，培育数字经济新产业、新模式、新集群，形成产业竞争新优势。
三、推动亚洲经济一体化发展，巩固供应链融合力
充分发挥已有优势，进一步增强亚洲经济体与中国的产业联系，深化中国与亚洲经济体的经济融合，推动亚洲经济一体化发展，稳固中国在亚洲地区生产网络中的位置。
一是扩大中间品贸易。发挥好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等自贸协定作用，通过强化区域供应链伙伴关系、扩大中间品贸易自由化等措施，提高亚洲中间品贸易强度，促进亚洲供应链深度融合。
二是大力发展服务贸易。加强中国与亚洲其他经济体在教育、科技、文化、体育、旅游等领域交流，大力发展数据处理、呼叫中心和供应链管理服务等业务流程外包，鼓励物流、金融、跨境电商等服务企业完善亚洲供应链布局，升级中国与亚洲其他国家的供应链合作关系。
三是发挥市场优势。促进消费结构升级，扩大需求规模，增强对周边国家发展的支撑能力，促进亚洲各国形成基于供应链的更紧密的合作关系。
四、跟进跨国公司全球布局，提升供应链粘着力
在当前跨国公司将供应链分散布局的情况下，应在稳固中国国内制造业根基的同时，通过制造、研发、营销等各环节的协同，主动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增强在全球供应链中的“存在感”和“粘着力”，保障供应链稳定和安全。应继续夯实已经形成的产业配套优势，鼓励企业跟进跨国公司全球布局，在细分领域做精做细，形成与跨国公司紧密稳定的供应链关系。紧紧抓住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有利机遇，鼓励企业充分利用两个市场和两种资源，增强国内产业和海外产业之间的供应链联系，提升供应链地位，保障供应链安全。加强政策创新，建立更符合供应链全球布局发展的“走出去 ”制度框架，创造便利条件，实现内外联动发展。释放供应链全球布局红利，推动国内产业结构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
（本文作者为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副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