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我在读刚刚去世的“中国农村改革之父”杜润生的《中国农村的选择》，试着去体会一位世纪老人的智慧良言。下午，交通部发布了深化出租车行业改革指导意见和网络预约出租车管理办法，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从农村的选择，到城市的出租车，两件事似乎没什么关联，但都事关一个共同的词汇，那就是改革。改革的内容不同，其中涉及到的智慧却是共通的。
这次交通部发布的征求意见稿，已经有人做了简单梳理，需要特别注意的，有以下几个关键点：专车平台服务器必须设在大陆，信息随时备查；禁止私家车做专车，网络平台接入车辆必须登记性质为出租车；互联网预约车企业要明码标价，不得低价促销扰乱正常市场秩序，奖励、促销需提前10天公示；网络和电话预约车辆，需贴专用标示，不得巡游揽客；禁止一辆车同时注册多家平台提供运营服务。
针对这两个征求意见稿，有价值的解读尚未出现多少，倒是有不少反对评论——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民意？在一个信息沟通无碍的时代，要了解民意不难，所谓意见也随处可见，可能，唯独固化的利益难共享。任何一次改革，不同理念之间的交锋是免不了的，但说到底，改革还是对既有的利益格局的撼动，是不同利益方之间的博弈和谈判。任何时候，对利益问题，都只能分步骤、分轻重、分难易，妥善筹划。只谈理想和愿景、不看现实，改革受到的阻力只会更大。两个字，别急。骂骂咧咧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加大问题的解决难度。
针对出租车，在网络预约出租车出现之前，便有大量争论，涉及安全、份子钱、拒载、宰客等等问题。直到新科技的出现，资源得到进一步优化，过往那些“老大难”问题也似乎有了更多解决的途径和可能。当然也不能否认，新科技带来好处的同时，同样会出现新的难以预料的问题。所有出现的新问题中，首当其冲的，是传统的出租车行业如何有效地面对新的行业性挑战、甚至是洗牌。面对趋势，以及由趋势而来的这些问题，是从容大度，还是如临大敌，反映当局者的肚量、也体现改革者的眼光和智慧。
这次交通部公开征求意见，本就是一次正视和面对问题的一种姿态，至少让网络约车合法化了。交通部也这样说道，“网络约租车运营模式是新时期现代信息技术在出租汽车行业的创新应用，对提高出行效率、优化市场资源配置和满足高品质、多样化、差异性出行需求发挥了积极作用”。
专车终于不用在灰色地带暧昧生存了，无论如何这是种进步。可大伙不满在具体的措施上：这次征求意见稿中的措施，比如不允许私家车接入专车运营平台，网络平台接入车辆必须登记性质为出租车，就有点让人难以理解。为啥这样说呢？举个例子，一个有车的上班族，平时没事的时候，或者说下班顺路想当回出租车司机，在这样的规定面前就会有点“崩溃”。因为按照新规，私家车不得提供类似服务，要做，车主必须获得一系列类似传统的出租车司机那样的资质，获得当地为预约出租汽车准备的《道路运输从业人员从业资格证》，车辆也必须登记为出租车，24小时提供服务。
普通车与运营车辆，最大区别是报废年限，比如按照北京市新规，出租车执行6年强制报废标准，这无疑将大大影响社会车辆加入出租车行列。再加上，一辆车也不能同时注册多家平台提供运营服务。所有这些措施的共同结果是，通过互联网预约实现的资源共享、闲置资源充分利用的优势，在这样的规定面前，会大打折扣。
再有一点，像滴滴快的这样的新型的互联网公司，本质上，并不是传统的出租车运营公司，只是一个打车信息共享平台，具体的租车服务由传统出租车和其他闲置社会车辆提供。可这次的“办法”却把这样的互联网公司定义为“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者”。要获得在某地的经营资质，这些网络公司必须向当地的市级或者县级道路运输管理机构提出申请，同时获得《道路运输经营许可证》。这就是办法中的第六条规定，“申请从事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的，应当根据经营区域向相应的设区的市级或者县级道路运输管理机构提出申请”。这意味着互联网实现的全国乃至全球信息共享服务，会受到地域限制，并受限于一系列类似传统出租车公司所受到的限制，散失本应有的优势。
我们知道，所谓的互联网预约出租车，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实现了资源的高效配置和共享。新的规定如果无视这点，把这个优势抹杀，把新出现的出租车形式纳入到老一套的出租车管理模式中，那所谓面对新事物的姿态、所谓改革就无从谈起。改革历来就是破旧立新，在新旧之间的博弈过程中，不敢破旧、反而让新的东西溶入到旧的体系中，是历史上诸多改革失败的主要原因——现学现卖，这是杜润生先生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一个论断。或许也可作为今天的出租车改革的一个警示，原话是这样的：“改革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但是被原来的旧的体制所吸收、溶化、歪曲、变形，形不成新机制，这样的危险不是不存在的。”
关于趋势，滴滴快的新闻发言人陶然也有个说法：“网约车管理办法目前还在征求意见期间，我们对此表示关注，也会继续和相关主管部门沟通和反馈。‘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后面这句诗词，尤其耐人寻味。当年辛弃疾在我老家的那条大河旁边发出感慨，内心几乎是绝望的，唯独这一句，平静的绝望中似乎还透露出点希望。陶然的希望，当然指的是趋势，是那无法被任何阻力改变的历史大势。要顺应趋势，不让改革变了形、改了道，这很需要智慧和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