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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晓煦(1986年出生),顶驱技术分公司财务计划部员工,她秉承正直品格与果敢作风,工作中严谨高效,业余时间坚持深度阅读,广泛涉猎文史哲领域,展现出知行合一的精神风貌。
午后艺者
地下通道里有一个拉小提琴的人,他通常午后在。
音乐是很有趣的感知介质,七个音名加若干符点的排列组合能穷尽世间的悲欢离合,不需要有深厚的专业造诣或鉴赏经验就能取得天然的共鸣。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和阿炳的二泉映月无不饱含对命运的抗争,斯美塔那的沃尔塔瓦河和冼星海的黄河组曲都流淌着对家乡民族的挚爱,李叔同的送别是暮色中的寄情,肖邦的夜曲藏着夜晚的低语,而巴赫的G大调大提琴第一组曲则是一个沉静的午后,或者像一个在只午后到来的人。
以我有限的音乐素养来看他并非初学者,拉奏小提琴能彻底摆脱锯木感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基础。他的把位手型都到位,弦音稳定清晰,强弱缓急都有表达,时而像马友友一样温和而深邃,时而像郎朗一样无畏又张扬。他不只以演奏一个完整的曲子为目的,还会反复拉扯同一段,那可太熟悉了,那是琴技中的“僧推月下门还是僧敲月下门”时刻。我一度以为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练琴,毕竟地下通道是天然的混响室,直到有一天发现一张收款二维码,意识到他是来卖艺的,这才注意到他本人:一头乱发下细瘦的身躯显得尤为干枯,每次都穿一件看不清颜色的套头衫和一条深色裤子,我甚至从未看清他的眼睛——也许是过于沉醉,他拉琴的时候总闭着眼。我有点难以接受朱自清笔下美妙的“梵婀玲”只是用来换口饭,又担心“扫码打赏”显得居高临下的失礼,让他感受到卖艺的无奈和被施舍,经过几次都匆匆离开。
最有名的描写落魄艺术家的小说应该算《月亮与六便士》了,初看的时候非常不喜欢这个抛妻弃子去追求艺术的故事,作者毛姆也并没有在创作表达中美化这个行为,主人公斯特里克兰住贫民窟、被流放、瞎了并独自死在遥远的小岛上,死前画出了绝世的作品又有何用,最后还不是付之一炬。好多年后重看,竟看出了别样的感受,再一遍仍然不齿他对家庭的失责,但怎么也无法过于苛责一个坚定纯粹的个体。而小说《沧浪之水》讲了一个完全相左的故事,主人公池大为由大学进到社会屡屡碰壁后转入了蝇营狗苟的路子,最终获得了世俗意义上“光耀门楣妻贤子孝”的成功,小说的末尾他跪在父亲的墓前,烧掉了代表理想主义的《中国历代文化名人素描》,合上书除了叹息同样的无法苛责。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仁义是道,理想是道,生存也是道,没有高下尊卑之分。能选定人生的“道”已是多大的幸事,殉道的坚定更非凡人所能体悟。
再经过地下通道,午后艺术家如常地忘我又怡然自得,像每一次我看见他的那样,身体与琴相携为伴,随着韵律同频共振,他并不知道一个陌生人因他而起的纠结和内审。我大大方方蹲下扫了二维码,他依然闭着眼睛,或许在那个沉醉的世界里,他既可以是置身在顶级音乐殿堂的首席演奏家,也可以是自由不羁的民间艺者,音乐可以无关生计,音乐也可以关乎生计,本就不应有什么抬头看月亮与低头捡六便士的纠结,只需诚实地面对自己就好。
我想起老顽童黄永玉写为什么钦佩他的朋友张五常:因为他“明确的爱,直接的厌恶,真诚的喜欢。站在太阳下的坦荡,大声无愧地称赞自己”。坚定和真诚永远无坚不摧。
总编:高重阳
编辑:宗子博 郭 丽
作者:韩晓煦
监制:党委宣传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