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国云,1975年出生,现任压裂公司运输项目部政工干事。工作之余热爱阅读写作,将多年党群工作经验沉淀为思想养分,用文字总结工作,把党建理论与运输实践相结合,在基层管理中探索创新,展现石油人爱岗敬业的精神风貌。
平凡岁月里的深情
父亲是军人出身,转业后到企业保卫科工作,军旅生涯的硬朗气从未从他身上褪去——脊背总挺得笔直,说话掷地有声,连走路都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母亲是纺织厂女工,记忆里她的身影总在轰鸣的织布机间穿梭,白班连夜班是常态,指尖常年沾着洗不净的棉纱纤维,指甲缝里藏着磨不掉的时光印记。
小时候,我们全家住在军区大院。家里有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上头还有哥哥和姐姐。一家五口挤在不足五十平米的老房子里,空间虽小,却装满了热热闹闹的日常。
衣服向来是 “老大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我身上常穿着带着哥哥姐姐印记的旧衣裳,领口磨软了边,袖口补过补丁,却也暖乎乎的;唯独过年添新棉袄时,我们三个孩子能围着新衣服转圈圈,指尖摸着没穿过的棉布料子,那股子欢喜劲儿能甜好几天。
那还是肉票按人头定量的年月,平日里餐桌上难见荤腥,只有逢年过节,妈妈才会拿出攒了许久的肉票,买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炖上一锅满屋子飘香的红烧肉。开饭时,我总盯着碗里的肥肉,软糯的油脂一抿就化;姐姐偏爱瘦肉,嚼着满是肉香;哥哥从不挑拣,有啥就吃啥。而爸妈始终没动过几块肉,只把荤菜往我们碗里夹,自己就着一碟咸菜,大口扒着白米饭,还总说“咸菜配饭才香”。
我至今记得九岁去好朋友家的事。她母亲笑着问我:“丫头,在家是老几呀?”我答“老三”,她又问“上面有啥”,我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阿姨随口一句“那你是多余的”,我愣在原地,手里的苹果忘了啃——我有家人疼,怎么会“多余”?后来才懂,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已有儿女,我的出生在旁人眼里是负担。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到来本是意外:那年母亲40岁,正喝中药调理身体,却意外怀孕。医生说强行引产有风险,这才把我生了下来。
或许正因如此,我得到的爱多了几分特殊。我十岁时,父母已过五十。别的同学能扑进年轻母亲怀里撒娇,我的母亲却已戴起老花镜,缝衣服要把针线举老远才看清;别的同学的父亲能背着孩子跑街,我的父亲却因工伤了腰椎,系鞋带都要缓好一会儿。
父亲在部队待了二十三年,雷厉风行的作风刻进骨子里。每天清晨四点半,天还蒙亮,他就拿起用了十几年的竹扫帚,把院子扫得连碎渣都不剩,接着站在院里晨练,“一二一”的口号总能把我唤醒。母亲比他更忙,父亲晨练时,她已在灶台前熬小米粥、蒸馒头,等我们起床,早餐已冒着热气。她还会提前装好我们的午饭,铝制饭盒里饭菜码得整齐,青菜叶都透着细心,从不多放酱油怕我们嫌咸。
为补贴家用,母亲常接缝纫活回家,缝补衣服、做鞋垫,一件只挣几毛钱。每晚我们睡熟后,她就坐在台灯下,戴老花镜缝补。台灯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安静的画。有时被针扎破手指,她吮一下血珠,又继续缝。我曾问“疼不疼”,她笑着说“习惯了”。
“立正!稍息!”是父亲的口头禅。他把部队规矩带回家,要求我们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吃饭不许吧唧嘴,放学必须准时回家。小时候觉得他严厉:我掉米粒要捡起来吃,哥哥晚归要站院子“反省”,我还偷偷抱怨“爸爸不疼我”。如今才懂,他没读过多少书,只能用这种方式教我们:做人要行得正、站得直,做事要有规矩、有担当。后来我工作遇诱惑、想退缩时,总能想起他的话,守住底线、挺直腰杆。
母亲是三十年代生人,骨子里刻着旧时光的温厚。她对儿媳的疼爱,有时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记得有一次,哥哥打电话说晚上回家吃饭。母亲当时正发着低烧,可一放下电话,便拖着病体出了门。她颤巍巍地走进菜市场,挑最新鲜的排骨,又细细地剁馅、和面,硬是撑着烙了一锅皮薄馅大的馅饼——那是她的拿手绝活,咬一口能烫出泪来。
饭桌上,她看着孩子们吃得香,自己却只喝了两口粥。姐姐劝她:“妈,您对儿媳比对亲闺女还上心。”她只笑着摆摆手:“深啦浅啦,自己的孩子不会记仇。可人家姑娘离开父母来咱家,咱得对人家好。”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她的爱从来不分亲疏,只是把最柔软的部分,留给了更需要温暖的人。
父亲是位有着四十年党龄的老革命,骨子里刻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刚正。他常对我们说:做人要堂堂正正,像松树一样,挺直了腰杆,不攀附、不折节。
他的一生,便是这八个字的注脚。年轻时在部队,他从不搞特殊;转业到地方,又守着清贫,把机会让给更需要的人。记忆里,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胸前党徽却永远锃亮。
有一次,邻居想托他办事,悄悄塞来两条烟。父亲当即板起脸:这烟,你拿回去。我要是收了,就对不起这身军装,更对不起党徽。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如今想来,他教我们的何止是做人——那是一个老革命对信仰的坚守,是一个父亲留给子女最珍贵的财富。
如今我们三个孩子都成了家,在不同城市奔波,父母却日渐老去。我们总说“忙完就回家”,可加班、孩子上学、天气不好,都成了不回的借口。直到母亲在电话里说:“你爸总念叨你,想尝尝你做的鱼。”我才惊觉,已半年没回家。父母从不说“想你”,只用“想吃你做的鱼”表达思念;从不说“你怎么不回”,只叮嘱“照顾好自己”。
我的父爱和母爱,与旁人不同。母亲生下我时已四十岁,我十岁那年,他们便双双迈入了知天命的年纪。
母亲离开后,我总会在人潮中恍惚。某个街角,某个黄昏,一个身形、步态与她相似的背影,便足以让我失魂落魄地尾随数百米,直到那人转身——终究不是她。
而后来的一次出游,后座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那语调,那节奏,分明是父亲从前说话的模样。我仓皇回头,只瞥见一张侧脸,却已足够让我泪如雨下——那眉眼的弧度,那下颌的线条,仿佛时光倒流,父亲又坐在我身旁。
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爱从未离开,只是化作了记忆里的风声,偶尔掠过耳畔,便足以让人心潮汹涌。
有时看见街角搀扶散步的银发夫妇,我会鼻尖发酸:他们或许为台阶拌嘴,或许商量晚饭,可这样的平凡,却让我想起再也拨不通的号码。五六十岁的人多好,回家能听见“回来啦”,衣柜有旧毛衣,冰箱上有“降压药在左抽屉”的便利贴。而我的父母,已成相框里的微笑,成了清明节墓碑前沾雨的白菊。
人生最遗憾的是“明白得太晚”。等我们懂父母恩情,他们腰已弯、步已缓;等我们想陪伴,相处的时光已不多。所以尽孝要趁早,别等“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才对着空屋后悔。
父母的爱最无私,不图回报,只默默付出。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相处的每一刻,像他们当年守护我们那样,守护好他们的晚年。父亲常说“做人要像竹子,虚怀若谷,扎根有担当”,他们的一生,就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没有惊天动地的事,只在平凡岁月里,用朴素的行动、深沉的爱,为我们撑起一片天。这份恩情,值得我们用一辈子铭记、感恩。
总编:高重阳
编辑:宗子博
作者:唐国云
监制:党群工作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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