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师范学校的时候，我的语文老师一边在我的作文上写下“优”字评语，一边无奈地摇头：唉，你要是再能写一手好字该多好啊！类似的感叹，我耳闻多次，那一次，我也跟以往任何一次一样，连连点头。此后至今30余年，我谨记师言，几乎日日习字，但离“一手好字”的标准总是那么遥远，让我不得不对“有志者事竟成”的古训产生了怀疑。
所幸的是，电脑来了。电脑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不管你用什么输入法，显示在屏幕上的汉字永远方方正正。电脑面前，能写“一手好字”的人跟不能写“一手好字”的人人人平等。于是，我刻苦练习打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熟练运用五笔字型输入法，且差错率极低。多年以前的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精心构思好一篇散文的框架后，压抑着心底的那份激动，坐在了电脑桌前。轻轻敲下题目，我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能写一手好字”的遗憾如影随形地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摆脱它了，真是如释重负。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感觉不对，面对电脑屏幕，手触键盘，仿佛是思维通道的某一处被阻塞了一样，枯坐半晌，却一个字的收获都没有。
无奈之下，我只得重新坐回办公桌前，展纸执笔。令人不解的是，思路一下子变通畅了，几乎是一气呵成地把那篇散文写了出来。此后，我又尝试过N次，次次都跟首次一样，不管腹稿构思得如何圆满，就是找不到感觉。看着别人在电脑键盘前运指如飞，直接敲出的文字连篇累牍，而自己却只能用笔在纸上艰难地做着“花样滑冰”，真真是既羡又妒。加上每天都必须面对“自产”的一手涂鸦，无奈加遗憾又深了几重。
不管这无奈加遗憾深达几许，我始终得工作，而我的工作内容大多与“写字”紧密相连。很多时候，我会在勾划过乱乱长长的一段文字后停下来，陷入深思，想自己为什么会抗拒电脑，眷恋纸笔。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像往常一样，把自己涂鸦出来的东西输入电脑后，伫立窗前，望着深邃辽远的夜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那一刻，我明白了，我之所以抗拒电脑，眷恋纸笔，缘于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让激情从笔端流淌。
是的，我固执地选择在纸上涂鸦，仅仅是因为我这个人激情的渲泻口在笔端，要通过用笔写下的文字才能够表情达意，而无论是写作什么体裁的东西，都需要激情的浸润。于是，我不再苛求自己，顺其自然。于是，我写什么东西都须经过两道工序：纸笔涂鸦和电脑输入。时间长了，我习惯并适应了这种手工作坊加现代化的“生产”方式，那种既羡又妒、无奈加遗憾的心态也渐渐转为平和。
最喜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一个人展纸执笔，任思绪信马由缰地远去又近来，有时候，为了追赶思绪飞逝的速度，就用一些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简单符号代替文字，这种“天书”一样的东西，不知我当年的老师看后会作何感想？但是，我仍然收留并保存着很多这样的草稿，并时时翻阅它们，从中找寻激情流淌过的痕迹。
编辑 制作 ▌ 程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