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悠悠弹指过。2021年4月27日,公司将迎来60周年庆。从1961到2021,悠悠一甲子,浓浓远洋情。60载峥嵘岁月,当时光的列车缓缓驶过岁月的轨道,回首往事,您是否有许多深情厚谊想要致谢?有许多色彩斑斓想要描绘?有许多华美乐章想要复演?
公司成立60周年主题征文,佳作继续刊载。
前些日子,我在整理旧书籍时,发现在一本书中夹有一张泛黄的纸。打开一看,原来是出境时向海关和边防交验的一张通行证。不知为什么当时海关没有留下这张单子,以至于在我手中完整保留了半个多世纪。
时间拉回到55年前。那是1965年9月初,我正在大连海运学院读五年级,那时我的名字还是“王养智”,毕业时改名“王东辉”。学校通知我和同班同学李金考立刻到广远上船进行毕业实习,当时我俩高兴极了。临行前学校交待我们要爱祖国、守纪律,听从船上的指挥,甘当小学生,虚心向老船员学习,认真完成实习任务,同时发给我们一本远洋船舶驾驶员职责的小册子,“望认真对照执行”。
9月10日前后,我俩从大连乘船经上海转火车到广州,几经辗转找到了位于沙面南街28号的办事处,当时还不叫“广远公司”,称为“交通部远洋局广州办事处”(或“中远公司广州分公司”,编者注)。接待我们的是人事科的曹玉凤阿姨,她对我们说要在广州多待几天,因交通部的出国证明还未到。9月17日,出国证明一到,曹阿姨给了我俩棕色的硬皮海员证和那张通行证,通知我俩去湛江上劳动轮。那时广州无法直达湛江,只能走水路联运,当晚乘小江轮到江门再转乘长途车去湛江,并于第二天傍晚抵达湛江老城赤坎。住一夜小店后,第三天一大早经过长途劳顿,总算抵达我们的目的地——湛江新城霞山。由外代同志帮我们通过海关和边防后,搭乘港口的拖轮将我俩送上了在湛江港外锚泊的劳动轮。
沙面南街28号
远远望去,劳动轮真是一艘巨轮——因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船,真是好大好长啊!其实劳动轮是二战时建造的一艘三岛式货船,后由中波公司的“华沙号”改名而来,我们上船时刚改名不久,因船龄太长,已破旧不堪。如果按照现在PSC港口国检查标准来要求,肯定不适航。但当时国家贫穷落后,百废待兴,远洋又要发展,只能买一些老旧船急用。当时广远仅有的几艘船都是这样,只有刚买的新船前进轮还未回国。
上船后,首先见了大副冯鸿璋(开航前换成了朱祥宝大副),冯大副给我俩制订了实习计划。当时的船长是林维棋,政委李国堂,老轨潘致衍。这里要特别介绍一下李国堂政委,河南人,一位抗日战争的老干部,政治嗅觉很敏锐,对我们要求很严。1966年1月我们离开劳动轮后,他也直接调任交通部远洋局组织处处长,后出任天津远洋党委书记。
这个出国航次的任务是在湛江装载散装玉米约9000吨(麻袋拆包)直接到埃及的赛得港卸。整个航程风平浪静,对于我们初次远航的学生来说,真是难得的好机会。我们按照学校的要求,虚心认真地向驾驶员和水手师傅请教学习,平时对每位船员都十分尊重,“师傅”的称呼常挂嘴边,所以也深得他们的喜爱,很乐意教我们。
1965年10月24日离开湛江港,开始了我的远洋处女航,28日抵达新加坡加油。航行途中,我们严格执行冯大副制订的实习计划。航经新加坡海峡和马六甲海峡时,我们不停地抓紧陆标定位,每隔三五分钟就定位一次, 在海图的计划航线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圆圈,就像串珠珠一样。大洋航行,因没有陆标只能靠测天定位,测天在当时是驾驶员的基本功。我们向大副学测天,向二副和三副学测太阳中天求纬度,在白天里测金星,每天争取测4到5个天体。如果连续几天阴雨,不能测天,就只能靠推算船位(DR)了。船舶一进入印度洋,二副会带上水手到船尾放置拖曳式计程仪,驾驶员可根据计程仪读数标示船位,几天下来,误差会很大。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科技飞速发展,船舶仪器装备更新很快,都安装了GPS或北斗导航系统,24小时分分秒秒都有真实船位,给航行安全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劳动轮
劳动轮驾驶台只有一部老式的“DECCA”雷达,那可是船长的宝贝,未经船长同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开启。所以整个实习来回航程中,也未见开过几次雷达。再看现在,每艘船上最少配置了两部雷达,而且都是先进的ARPA避碰雷达,屏幕大且清晰,能自动报警和捕捉选定目标,进行安全避让,24小时全天候开启,还可以安装电子海图,为海上航行安全提供了有力保障。
船上的电罗经是一部英国产陈旧的“SPERRY”水银杯陀螺仪。航行途中突然有一天早晨,驾驶台分罗经不转了,与标准罗经比对,发现误差变化很大,船长马上通知老电机员去检查和维修。我当时为了有素材写实习报告,也去了又小又暗的主罗经室,向电机员学习检查维修,查了一会儿也没找出原因。当他用手电筒照到下面接油池的油泥中时,我突然看见有一个发亮的小东西,用手取出一看,是个小开口销。电机员高兴地说它就是原因:陀螺仪在航行途中不停地震动,导致开口销突然脱落。重新安装后,罗经果然恢复了正常。为这事船长还表扬了我,我当时也很有成就感,虽然不是技术活,但也有点沾沾自喜。
过了印度洋、亚丁湾,进入红海,风平浪静。航经苏伊士湾后,11月16日,劳动轮经过漫长的航行,安全抵达苏伊士运河编队锚地,准备第二天早晨过河。
第二天,即1965年11月17日早晨,劳动轮在运河引水员的引领下起锚过运河。在进入运河航经陶菲克港时,报务主任陆鸿飞给我们实习生拍了一张过运河的纪念照,留下了55年前的美好记忆。但是很可惜,这张照片现在找不到了。当晚就抵达本航次的目的港——塞得港,并直接靠泊卸货,20日卸完。毕业后我在广远跑船37年,多次通过苏伊士运河,从欧洲回航时也多次在塞得港停留,也仅仅是在港口运河内系浮筒,等待编队南下过河,或只是加油水、补充伙食等,还从未停靠过塞得港的码头。而这次实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靠泊塞得港,实属难得。
21日抵达埃及的亚历山大港,装回头货碎大米回广州黄埔港,一路顺利。
塞得港
想过去,看现在。远洋初期由于我们国家一穷二白,经济实力不足,远洋船舶多为旧船、二手船,出口的货物也大多为农副产品,赚取的外汇少,且多是裸装货,造成大量的货损货差,使国家和公司蒙受了不必要的经济损失。再看现在,我国的远洋船舶新型多样化,不少达到世界一流,而且大部分是新船。出口的货物也不再是单一的农副产品,而是能为国家赚取高额外汇的含金量很高的货物,如汽车、火车、舰船、大型桥梁、风力发电机、大型吊机、钻井平台等等,特别是我们中远海运特运,常常是承载了世界上最大、最重、最长、最高的货物。这些都是以前的我们从未想到的,而现在都成为了现实。这是新远洋人的骄傲和自豪,也使我们老远洋人感到欣慰和高兴。
还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并引为自豪。1966年1月13日傍晚,回航接近珠江口外万山群岛时,岛上发来灯光信号,因不明白内容,大副赶忙叫我到驾驶台——灯光通讯是我的强项,1965年大连三个海上学校灯光通讯比赛,我得了第一名。通过联系,得知是岛上海军发来的,因不是英语,而是汉语拼音,所以值班人员没看出来。海军问我们船名,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并说向工人老大哥学习致敬。通过这事,我又有一点小小的骄傲,感慨在学校学习时,不论是主课还是副课,都要学好,不定什么时间能用上。
1966年1月15日,我们圆满结束了这次远洋实习,恋恋不舍地离开生活了四个月,度过了四个月紧张而又充实的实习时光的劳动轮,返回学校。
1966年毕业后,我和同学李金考都分配到了我们曾经实习过的广远,继续为之奋斗终生。李金考1977年随船调入到刚成立的青岛远洋,我则一直留在广远。可喜的是,我俩都在1989年被交通部评为高级船长,直到2003年退休。
我为能在广远奋斗一生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因为我为她的发展贡献了一点微薄之力。
供稿丨退休船长王东辉
编辑丨瓶子、微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