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说建筑是“石头的史书”。那么,校园规划就是刻在大地上的编年体,以岁月为刻度记载着大学成长的印记。
大学校园的发展,尤其是对那些有一定历史的大学,它的校园很难一次成型,终归会受到彼时社会经济结构形态的影响,向阳生长,春华秋实,一年一年逐渐长成现在的模样。所以,我觉得看大学校园一定要沿着纵向的时间轴,去带着历史眼光看,去锚定特定时期的文化特性和政治环境,就像解读树木的年轮一样,观察在不同年代的演变机理和演化趋势。
相信我,这过程好比探秘窥宝,非常有趣。
举个例子,说说校园规划迭代的典型——清华校园。我读过一个城市规划学的博士论文,讲清华校园规划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演化历程,这是一部中外规划理念和建筑思想的合成拼接史:清末就地取材自清代王府苑囿的中式园林风格;20年代作为留美预备学校向弗吉尼亚大学致敬的美式大学风格,以及点缀其间的各种新古典主义、折中主义、新民族主义建筑;50年代开始风靡华夏大地的苏式大学布局风格,以"工"字型莫斯科大学恢弘主楼、和"I"字型经济节约板楼为代表;00年代随着高等教育跨越式发展催生的现代建筑,以及面向城市开始破圈出圈,衍生出各类的科技园、新校区等校城互动新兴组团。
我们每个大学或多或少都能从清华校园规划的演变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截取出和自己相似相通的一部分,归纳出或大或小的一个分形。诚然,即便是中国大地唯二的超一流大学,财政富庶的清华,也不是所有规划蓝图都能变为现实,仍不免在理想和现实之间上演着博弈和妥协。而我们这些芸芸众生的大学们,作为城市和时代的子系统,必然在历史的俯瞰中发育、成长,在秩序和混乱交错中绵延、膨胀,丰草争茂,佳木葱茏,成为现代城市中不可忽视、更不容错过的核心地标。
作为新一轮校园规划修编的责任部门,近两年来我们一直在留心校园规划相关工作。今天写一个小文,从历史演变的角度,来谈谈南京工业大学江浦校区的校园规划历程。素材来自于各方面资料汇总(包括知网论文、新闻文章、口述记录等),如有不当不实之处,请大家留言指正。
江浦校区始建于1996年,正值新世纪我国高等教育扩招和向大众化转折的前夜。校方选中这块位于江北的土地,无疑需要超前的战略眼光和敢于冒险的创业家精神。当然今天来看这地段是极好的:背靠老山,面临长江,背山面水,左青龙右白虎,现已成为国家级江北新区的核心区。因为地段上佳,经常被隔壁高校实名表示羡慕。
2016年我们曾经众筹整理过一批“南工好故事”,其中有篇文章,记载了江浦校区初建时期的披星戴月和风雨兼程。记得当时被采访的几位老师谈到交通江北的不易,现如今20分钟的车程,彼时翻山渡江可能需要半天以上的舟车劳顿,甚至需要准备好铺盖在指挥部彻夜奋战,足见创业之维艰:
依山就势,依山傍水——江浦校区建设大事记(1996-2000年) https://mp.weixin.qq.com/s/XU12Igke-2jihqNKl_7ySQ
屈指算来,27年的江浦校区发展历程,恰如树之年轮般记载了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重大节点:1996年扎根定位,1998年、2002年、2008年三次新征用地,其间经历了两校合并、浦江学院分拆等分分合合,校园面积和师生规模不断扩大,办学职能逐渐集中。

上图为三期征地情况分布图。因为是团块式片扩张,一些原本是校园边缘的区域,在扩张后可能被卷入新校区的内部,更有部分片区被内化成为校园空间的节点。所以在早期阶段,难免呈现出一些因缺少整体规划带来的错节和断层,例如本来设计在边缘的供电房后来兀自矗立在了CBD。
在相对自由地生长了数年后,直到2003年首次启动校园规划,第一次对校园用地与未来发展进行了整体全面的考虑。这是由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何镜堂院士团队做的校园规划,虽然后续在不断成长和调整中略有走样,但时至今日来看理念都相当领先甚至高端,令人自豪,这个规划中保留了原生的树木,循着山峦起伏,畅通了水系和珍珠一样连串的湖泊,奠定了山水融合的校园基调,谋划了多中心簇群式结构的空间布局。之后,在与新增用地相融合的基础上,学校又分别在2009年、2014年再次制定校园规划。在校区范围基本稳定后,2019年进行调整,2024年的今天再度启动调规。
言而总之,在江浦校区27年校园规划的迭代过程中,大体上一脉相承,按照大致的功能簇群和特定的模式语言进行归纳布置;但同时也呈现出了一定的偶然性和随意性:有"见缝插针"式的填补,有"各自为战"式的拼贴,有"削山填湖"式的找平,有"急于求成"式的将就,有因为政府扩路不得已的边缘裁剪,还有高压线霸凌下不得已的委身适配……在多方因素的共同影响下,呈现出复杂多样性和阶段性发展的混合面貌,形成了如今层次丰富、棱角分明的特色校园空间。
既然提到了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人美的校园,那不得不说江浦校园之美,美在自然天成、人景合一。学校在2016年被票选评为"南京最美校园",而票选的背后,意味着有一众的师生校友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厚谊。美在眼里,更爱在心里。
就我个人观感,认为有校园四大美景超凡脱俗:一是春天的花(紫藤桃李芬芳),二曰冬日的雪(雪后在江浦校园东侧的山间小道中穿梭的时候,景色不可方物,好似林海雪原),三乃夜之旖旎灯光(尤其是音乐台和垒球场,颇有几分浪漫出离),四是水的活色生香(参见下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