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参加一个人才座谈，会上关于“增量”和“流量”的讨论，触发了我很多思考。若穿透表象，中美博弈除了军事、政治和科技对抗之外，还暗含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范式——美国“求所用”的流量思维与中国“求所有”的增量思维。
流量思维
在连接中盘活价值的“营商逻辑”
流量思维，本质是“营商思维”。关键词直指流动、激活、交换、周转、连接、循环、开放、枢纽。
流量思维的关键在于流动性。我以前写过一篇“一切的答案都在于流动”。商品堆在仓库里是死的、是成本，只有流动起来，财富才能滚动增值。它的精髓是“不求拥有、但求所用”——不生产实物，却能通过优化连接、掌控规则，最大化价值的利用率。一个具有流量思维的人，是信息的枢纽和关系的连接器，可以“空手”撬动资源流动。
流量思维根植于海洋文明、城邦文明的商业底色。以英美为代表，还包括更早期的威尼斯、荷兰以及后来精明十足的新加坡等。它们自诞生起就以全球贸易立国，擅长驾驭和控制全球流量（商品、资本、技术、人才），用最低的成本获得最大利润，靠低买高卖的价差和信息差来获得财富、取得套利。他们的目光始终向外，寻找需求、连接供需、构建渠道；同时也敢于拥抱风险，高度依赖网络链接与信用体系。
美国将流量思维推向了极致；特朗普本人就是流量操纵大师。美国选择了“去工业化”，转而做躺赢的“流量操盘手”，逐渐成为掌控全球金融、信息、新闻、人才和贸易规则的超级枢纽，成为名副其实的 “流量帝国”。例如，靠美元潮汐、华尔街、SWIFT系统，把控全球资本的流向与定价权；主导知识产权、法律、会计的国际标准，制定流量交易规则。更关键的是，它在努力把控关键流量节点，在高端芯片、金融、核心软件、全球品牌上给我们“卡脖子”。实际上，硅谷的科技巨头，本质就是数字时代的流量枢纽，掌控着数据与信息的流动入口。
其实这种重商的流量逻辑在我国东南沿海等地区也很突出，例如，粤闽浙商的精明、务实和全球拓展能力；今年苏超赚足注意力经济的常州也展示了非凡的流量运作能力。这种思维的形成背景和英美有相似之处，出海方便，在版图中处于“边缘”地位，传统束缚更少，更具冒险和开放精神。
增量思维
在积累中创造价值的“生产逻辑”
“增量思维”过去常用在和“存量思维”进行对比的场合。它根植于传统的“农耕思维”，本质是生产和制造，关键词包括生产、积累、囤积、深耕、创造、增长、扩张、突破、韧性等。
增量思维的本质，是对 “拥有” 的绝对执着。从古代地主追求谷仓里堆满粮食开始，演化为现代的各种形式：城市追求规模和GDP增速，税务收的是经济过程中的增值税，企业注重产能扩大和市场占有率提高，家庭喜欢存款和实物资产不断增值，个人则信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断卷学历。人们的价值观从来没变过：喜欢实实在在的积累，做大“蛋糕”，创造新价值。
这种思维是大陆文明、大河文明的必然产物，几乎印刻在长城以南每个中国人的基因里。他们的目光向内，专注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筑起了千年的小院高墙；偏好稳定，厌恶风险；信仰勤奋致富，习惯长线思维，等待着春种秋收，具备极强的耐心。总之，这是一种线性、可预测、超强韧性的思维，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当这种农耕特长遇到工业化，便催生出了“世界工厂”的奇迹。靠强大的资源动员能力，让所染指的一切制造业都做到地表成本最低、规模最大、产能最强，在短短几十年攒下惊人的物质财富和基建存量，走完了西方百年的工业化之路。
内卷困局
增量思维异化与破局之道
增量思维是中国工业化的“基石”，助力我国经济完成原始积累，实现工业化大发展。但单一的增量逻辑发展到一定阶段后就会暴露短板：因为人们常常把“价值增长”异化为“指标增长”，由此陷入 “堆砌式增长” 的陷阱，通过砸资本、拼投入、比勤奋、堆补贴来扩大增量；与此同时却流动性失灵，缺少循环与分配，导致需求不足。结果是资源堆砌和流量萎缩同时出现，让投入产出比越来越低。大家开始零和博弈、恶性竞争，进入越努力越贫困的“内卷”怪圈——制造业内卷、教育内卷、职场内卷，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破局之道是将两种思维融合，双管齐下。一方面要重塑增量思维，从“堆砌指标”回归到“创造价值”，转向创新驱动、培育新质生产力；另一方面要补全流量思维，打通内外部循环，跳出内卷，让流量活起来，让更多人参与进来。
- End -
往期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