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易海
2023年底，总部在深圳的仓储机器人公司蓝胖子清空了其美国办公室，随后其员工在网络上发布了讨薪视频：一片狼藉的美国办公室，像是打了败仗后的战场；除了办公室租金没交清外，有19个员工被拖欠了3-6个月不等的薪资。
这家成立于2024年的公司，先后获得过多轮融资，但公开资料显示2022年后就没有新的投资方进入，资金链在2023年进入了紧张的状态。2024年最新的情况是，蓝胖子正在寻求投资机构重组。
"本来想靠出海美国市场支撑新的融资故事，没想到美国市场反而成为了其资金链加速断裂的重要原因之一；在美国这边招人、开拓业务的成本实在是大…"，一个了解该蓝胖子情况的朋友对EqualOcean说到。
无独有偶，极智嘉、海柔、快仓等头部物流仓储类机器人公司都在发力做出海；在美国市场，极智嘉、海柔放了40-50人的团队，快仓放了10多个人。为了啃下美国市场，海柔创始人陈宇奇在2023年多数时间待在美国，决心不可谓不大。
海柔发布了其2023年的成绩单：全年业绩增长66%，业务覆盖国家数量40+。极智嘉发布的2023重要时刻里面，摆出了全球AMR市占率第一、80%世界500强企业客户复购、业务遍及40国的成绩单。而快仓在其年度盘点里面提到：虽未至云霄，但已经做好起飞的一切准备。
"展示成绩、表达信心都可以，但事实上极智嘉、海柔、快仓等都还处在亏损状态，离赚钱还有较远的距离；一个大问题是，以目前的资本环境，投资人不太敢继续加码持续亏损的公司"，一个投资人对EqualOcean表示。
2014年以来，获得了VC融资的仓储物流类机器人公司不在少数，大多都有出海业务。EqualOcean此前盘点了15家做出海的仓储物流机器人公司，除了上述的三家，还包括海康机器人、斯坦德、未来机器人、牧星、炬星等玩家。
一个资深从业者跟EqualOcean这么分析商用机器人赛道：这个领域是一群高素质的创业者、普遍怀着理想情怀，干着ROI非常低的生意，缺爆发式增长的故事，没有VC机构长期陪跑起不来、活不了…
以仓储物流机器人为例，不少玩家获得的投资额超过5亿元，但目前年营收能超过3亿元人民币的公司屈指可数。3亿元人民币的营收在To C领域随处可见，在To B的商用机器人赛道是一道很难逾越的坎。规模和组织效率是一个微妙的平衡，规模大未必能盈利。创业公司里面，号称实现盈利的有未来机器人、立镖机器人，都不是第一梯队的玩家。
其它商用机器人领域也不乐观，商用服务机器人公司"F4"云迹、普渡、擎朗、高仙都还处在亏损状态。普渡经历的生死故事依然让人心惊，原有的餐厅酒店机器人业务亏损巨大，后来靠清洁机器人业务起死回生。"F4"之外更小一点的商用服务机器人玩家，接下来会更难。
"餐厅或酒店服务机器人看似有广泛的应用场景，但像海底捞这样有需求和购买能力的餐饮品牌不多；而像华住这样的连锁酒店又比较强势、机器人公司亏钱做服务；至于出海，也没听起来那么性感…"
从毛利率来看，商用服务机器人在国内市场也就30%-40%，在海外市场会高十多个点。但是，在海外如果规模不起来，看似高的毛利也没法确保能盈利。商用服务机器人重"服务"，售前和售后都比较重；尤其是在海外市场，需要手把手教经销商，以及有产品安装、调试、运维等工作，都需要成本。
支撑商用服务机器人出海的大逻辑是：海外发达国家市场的老龄化提升导致劳动力稀缺，加上人力成本贵、用机器换人经济上合理。但具体到现实，情况又比较复杂。
比如美国是小费制度，服务员的成本很大比例摊在顾客上，这冲淡了对服务机器人的需求；又比如日本，虽然是高度老龄化社会，但餐厅普遍非常小巧，不适合放置机器人。即便是真放置了服务机器人的餐厅，也只协助了部分工作，服务员依然不可或缺。
如果机器人的成本越来越低、客户使用机器人收回投入的时间越来越短，则逻辑会越来越夯实。另外，场景越是简单、则落地应用越是可行，这是商用清洁机器人好于餐厅服务机器人的重要原因。另外，工种本身的吸引力、枯燥程度也有影响，工厂、仓库、卫生间这类场所就远比餐厅、娱乐场所更需要机器人。
在To C领域，"大牌平替"的逻辑是产品性能达到国外同行的90%以上，价格是1/3甚至1/5，经过三五年的"卷"，"大牌"会被中国企业抢去不少份额。而在To B商用机器人领域，有性价比优势的中国公司要去打国外大牌则经常有心无力，客户不太因为价格更低而更换服务商。
在海外市场，中国商用机器人公司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很难找到合适的经销商或代理商、不容易取得客户和潜在客户的信任。中国人的面孔，在开拓海外客户上劣势明显。地缘政治冲突的大背景下，欧美国家对于来自中国的科技公司心存戒备，进一步加大了拓展难度。所以，实力很强的海康机器人在美国做得不好。
也有一些机器人公司把目标投向了越南、印尼、沙特、墨西哥等新兴市场，出海的逻辑并非当地没有充足的便宜劳动力，而是跟随中国其它产业的出海而出海。欧美日发达市场，市场更大但属于抢存量；新兴国家，市场更小但属于增量市场。
"人才密度很高的中国商用机器人赛道，目前市场依然很小；物流仓储机器人，很可能只有一张IPO的门票；商用服务机器人，也是如此"，一个关注资本市场的投资人告诉EqualOcean：如果海康机器人或华大旗下的华睿科技率先在A股上市，则极智嘉、海柔、快仓只能另寻出路。
出海和AGI（通用人工智能）是商用机器人目前能说的故事。刚刚上市的优必选，举起了人形商用机器人的旗帜。年初斯坦福华人团队打造的机器人Mobile ALOHA火爆全网，这款机器人能够炒菜、煮咖啡、逗猫、浇花、洗衣服、收纳衣物等，这点燃了投资人已经将要熄灭的热情。而一些中国商用机器人公司，如果单看海外业务，也已经接近盈利。
在很多商用机器人公司已经成立了十年之际，有人喊出"2024年或是机器人元年"。这或许是个"新元年"、行业的春天更近了；可以确定的是，在春天来临之前，行业将有一轮残酷的优胜劣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