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条船、一个人，成了科技新闻的头条。
这条船，就是刚刚在浙江温岭下水的，我国第一艘船舶和调查设备全部由民企投资的远洋综合考察船“张謇”号。
尽管“张謇”已经下水，但一个难以回避的问题是:崔维成的“国家支持＋民间投入”“科学家+企业家”的创新模式，能否获得SpaceX式的成功？又能否被复制？
对于正在启动中的张江国家综合性科学中心来说，这一或将改变科技体制机制、破除科研障碍的命题，显得非常有趣而重要。
文 /卓尔
多年难批 VS 建造最快
从体制内到体制外，崔维成深刻感受到不一样。“在体制内申请一条科考母船，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崔维成说。
2002年，“蛟龙”号批复立项，崔维成调任中国船舶重工集团公司第702研究所出任所长。2005年，崔维成向国家申请“蛟龙”号专用科考母船。然而，直到2012年，崔维成离开702所，该申请都没有批复。据说该立项2015年才终于获批。
因此，当2007年“蛟龙”号开始海试之时，崔维成只能把一条陈旧的“向阳红09”船作为海试的临时用船，并沿用至今。而“向阳红09”没有动力定位和后甲板高的缺点，给“蛟龙”号之后4年的海试和应用作业增加了很多的风险。
离开702所，来到上海海洋大学，当崔维成决定再建造一艘深潜科考母船时，就放出豪言：绝对不向国家申请经费。听取崔维成汇报的领导几乎没有人认为这是可能的。因为一条母船的造价以亿计算，这样大型的科技项目能离开国家经费的保障？
崔维成办到了。他首先在《文汇报》写信喊话：“谁给我造船，我的设备就给谁”。与此同时，崔维成找到了在英国留学时的师弟吴辛，邀请他合作加入深渊科考。而吴辛小女儿一句:“深潜器是否像彩虹鱼一样在海里游来游去”，催生了彩虹鱼海洋科技国际有限公司和上海彩虹鱼海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随后，原科技部“863”海洋领域办公室副处长向长生在报上消息后，就动员浙江泰和海洋科技集团公司董事长卢云军来找崔维成。双方经过两次洽谈，达成合作协议，共同出资在临港高新园区成立上海彩虹鱼科考船科技服务有限公司，负责“张謇”号的设计、建造和未来营运。
与国家立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完全由民间资本和民营企业推动的“张謇”号是国际上建造最快的一条科考船，从2013年9月开始寻找母船，到2016年6月建成投入服务，用时不到3年时间。
与国家立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完全由民间资本和民营企业推动的“张謇”号是国际上建造最快的一条科考船，从2013年9月开始寻找母船，到2016年6月建成投入服务，用时不到3年时间。
体制掣肘 VS 民间资本
同样的科考母船，在不同体制下，决策的效率截然不同。与民企、民资决策快，灵活机动相比，传统研究院所内的决策不可避免地受到各种因素的掣肘。
“十年研发，有4年被体制耽误了。”在机关里摸爬滚打十余年的崔维成，在上级“上马”与“下马”的反复“折腾”之下，隐隐心痛，“如果让这样一批人才，安安心心工作，五六年就可以攻关了。”
为了集中精力抓“蛟龙”海试，崔维成主动请求“让出”所长一职，从 2009年开始，作为一名科研人，全程跟踪“蛟龙”长达4年的海试。但接任所长与崔维成在研究所发展方向和方法上的看法不同，使得他在所里的作用就越来越小。
此外，国家科技部“十二五”计划，重点落在了“国产化4500米载人潜水器的研制”，不见“进一步追赶先进技术”。崔维成发现，在“蛟龙”号之后，按照最乐观的估计，启动第三代全海深载人潜水器的立项论证至少要到“十四五”中期。这意味着至少要失去10年的时间。
种种掣肘和失去的时间，让痴迷于深潜研究的崔维成难以忍受。他选择离开研究所，探索利用民间资本来支持国家前沿科技创新的新途径。
在浦东临港，上海海洋大学提供场地之后，崔维成起步所需资金大多为捐资性质的经费。他自己家捐了200万，亲戚、朋友、同学，甚至是老家海门的企业家，都纷纷慷慨解囊，最终筹足了500万元，这也是崔维成的第一桶金。
随着彩虹鱼公司的运作，以及上海市教委、科委的资金支持，崔维成如愿以偿地走上了“国家支持＋民间投入”“科学家+企业家”的创新科研之路。而去年10月“彩虹鱼”号4000米级海试取得成功，以及此次“张謇”号的下水，标准着该模式运行初步成功。
科学研究 VS 盈利模式
民间资本和民营企业的介入，使得崔维成的“彩虹鱼挑战深渊极限”项目，已经不只是一个纯粹的科学研究，而是带上了一定的经济和利益诉求。就如同“上天”的美国SpaceX在吸引大企业投资的背后是民间航天市场的巨大金矿一样，“入海”的彩虹鱼也必须思考深潜科考所能带来的新市场机遇和新商业模式。
崔维成的做法是，一方面进行科技成果转化，彩虹鱼海洋科技公司在临港设立了深海装备智能制造研究中心，致力于将顶级的深海科技研究成果拿出来与相关领域的企业实现共享、共创、共赢的产业聚集发展。另一方面，开拓新商机，例如“张謇”号除了用于海洋科考以外，还将用于深海救援打捞、海洋工程设备安装、检测与维修、水下考古和电影拍摄、深海探险与观光等商业活动。
但是，与花费巨大的科研相比，目前彩虹鱼的盈利空间还是显得不够大。崔维成坦言，今年“张謇”号计划前往马里亚纳海沟，需要海试经费大概1800万，目前只获得市科委项目中的400万经费，还有1400万元的缺口。在基于兴趣的科学研究与基于盈利的市场行为之间，崔维成需要找到一个最佳平衡点。
如今，浦东正在全力打造张江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可以预见，不久将会有越来越多的民资有意投入大型科学研究项目，并从中寻找新的产业契机。如何从崔维成所走的模式中吸取经验教训，让他所遇到的障碍不再成为后来者的拦路虎，这值得政府、科学家与企业共同思考。
文字/卓尔
美编/李双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