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迎建院70周年征文选登丨出差往事

“喜迎建院70周年”征文活动选登

一说到出差，住和行是两个主要的方面。先说住吧。我到华东院后的第一次出差，是1988年去北京的电力规划设计总院（也就是我们的上级单位顾问集团的前身）参加专业会议，住的是总院招待所的地下室，每天的住宿费是七元。北方的地下室倒也不感觉潮湿，一间屋子七张床，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枕巾上的红双喜十分耀眼，粉色的床单洗得有些泛白，上面“电力规划设计总院招待所”这几个红色的大字被排列成了圆弧型，圆弧外面还罩着一个大红圈，仿佛盖着一个硕大的公章，令躺在这公章上的人倍有归属感。联想到总院招待所所在地的地名是六铺炕，我心想，这屋里要是放六张床就好了，就传承历史了。

刚住下不久，另几张床也都有了人，紧挨我的是中南电力设计院的邓述熹设总，这位老专家之前是高校的数学教师，因为参与了某型国产计算机的研制，被作为计算机专业人才引进到中南院。熄灯后睡到半夜，我发现邓总还坐在床上发呆，其他几个人似乎也没睡，我心想坏了，肯定是被我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了，我对我的呼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后来，凡是遇到出差与别人合住的，我都会预先声明，让别人先睡，等我看到别人睡得差不多了我再入睡。

那几年出差的住宿差不多都是这水平，当然例外的情况也是有的。有一次在西南院招待所，因为大房间客满，经长途电话请示领导同意后我住了几天双人房，住宿费是每天20元，同住的是我院聂总的大学同学。那次出差正值盛夏，那时也没有什么空调，双人房间的床上铺着竹席，每张床边还有一台落地鸿运扇。盛夏的高温里躺在竹席上吹着鸿运扇，再搭上一条湿毛巾，那在当时应该属于很高的享受了。回沪后的一天，我和华东院建院时七十多位元老之一，勘测处的谭方鸿老主任聊起出差时的住宿条件，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们现在的出差条件是真好啊，以前我们出差，住农家，烧土灶，住乡下的小旅店，许多人一起打地铺，跳蚤臭虫满身爬，啥情况都有，大家照样干劲十足。

与其它兄弟设计院的情况类似，当年我院也有自己的招待所，供来沪出差的兄弟单位人员住宿。曾有其它院的同志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你们上海的土地太金贵了，华东院那招待所屋子太小，高低铁床，还上下铺，上面的人一翻身整个床直晃荡（哈哈）。关于华东院的招待所还有一则小花絮：招待所停办的那年，床单被褥等物资处理到社会上以后，被一家小旅店买了去，和其它单位招待所一样，那些床单上也印着华东电力设计院招待所的大红“公章”，小旅店后来发生消费纠纷，住宿者认为华东电力设计院招待所坑骗消费者，于是投诉了华东院，当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1990年我出差东北院，阴差阳错地，我平生头一回坐上了飞机。那次在长春开会，会议中被告知夏天东北的铁路过于繁忙，这几天去上海的只有无座的站票。正当我犹豫踌躇之时，东北院财供处王树培处长兴冲冲地对我们几个参会者说，现在有几张到北京的飞机票可以买，你们可以先到北京，到了北京车票就好买多了。见我还在犹豫，王处长说，放心吧，我和咱李本工院长说了，他会和你们的领导打招呼，给你报销！见我还在犹豫他又说，你要是实在报不了，你把机票寄给我，我给你报了！

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机场。机场跑道上孤零零地停着一架飞机，后来被告知那飞机的机型是国产的“运7”，用现在的眼光来看那是一架小飞机。

上飞机了。

运7这飞机，机翼上装着螺旋桨，飞机不大动静却不小，嗡嗡的。

马达轰鸣，滑行，滑行，滑行，起飞！

飞机伴着巨大的轰鸣声冲向天空，机舱内一片欢腾。我估计那里的人大都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因为大家的动作非常一致：窗边的人侧身看着窗外，不靠窗的努力把脑袋伸向舷窗。飞机飞得不高，山川河流房屋树木皆清晰可辨。一条铁路纵贯大地，在盛夏的烈日下幽幽地反射着阳光。后来我发现飞机似乎是在沿着铁路线飞。这"铁老大"除了承担着繁忙的客货运输，似乎还承担着为民航飞机导航的重任。

事后多年我和我们处的谢启康科长聊起，他也乘坐过运7，只是他的经历更加特殊。那时因飞机紧缺，一些未经改装的运7军用公务机也投入了民航客运，他乘坐的运7就属于这类，机舱内除了为数不多的座位外还有一个小房间，房间内除了桌子之外居然还有一张床，而他则有幸在这床上躺了一小会儿。

抵京后我照例到总院招待所等火车票。第二天，我在招待所前台看到几个东北院的女孩子，她们是坐着硬座过来的，此时的她们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精致的妆容，汗水合着眼影，或许还有铁路上的黑灰直往下淌。见此，我的内心忽然有了几分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