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聘考核室的白炽灯在头顶发出轻微电流声，林夏盯着新拿到的试卷，第2页右下角的水印图案突然让她瞳孔收缩——那是个由12个齿轮组成的环形标志，和父亲笔记本里画过的"时间榫卯"结构图完全一致。监考的张姐清了清嗓子，她涂的豆沙色口红沾在杯沿上，和昨天早上在茶水间看到的痕迹分毫不差。
试卷第4题要求分析"会员注销率与时间周期的关联性"，题干里特意标注了"结合实际案例"。林夏的笔尖悬在答题卡上方，记忆宫殿的第19号档案架自动展开，昨天被篡改的12个重叠地址突然与父亲失踪前的行动轨迹重合——2021年3月，他曾在朝阳区胜利路13号停留17次，每次都是周三下午2点，和旧物修复店的营业时间完全一致。
"叮——"
智能手表在安静的考场里格外刺耳，林夏看见周明慌乱地关掉提醒，屏幕上闪过"时间银行APP"的图标。她的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线，记忆宫殿深处，某个封存三年的记忆碎片突然松动：父亲失踪前夜，曾在客厅用手机登录过一个界面全是齿轮的APP，当时她以为那是机械爱好者论坛。
交卷时，林夏故意把试卷翻到有水印的那页，张姐接过时手指明显颤了一下。走出会议室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折叠的窸窣声，回头看见张姐正把试卷塞进文件夹最底层，动作像在藏匿某种禁忌物品。
电梯里的镜面映出林夏胸前的工牌，照片上的她领口纽扣依然系得老高。17楼到计时，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旧物修复店看见的雕花木板，缺口处的新木料纹理，和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半张图纸完全吻合——那是三年前她在父亲书桌抽屉里发现的，图纸右下角画着同样的齿轮标志。
凯悦酒店的旋转门送来冷空调风，林夏摸着帆布包里的旧笔记本，米色连衣裙的领口磨得她锁骨发疼。母亲发来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别板着脸，刘先生爸爸是银行行长......"西餐厅的水晶灯在天花板投下光斑，她一眼就认出坐在窗边的男人——上午在写字楼电梯里见过，当时他正在看《时间银行：资本新赛道》的财经杂志。
"林小姐？"男人站起来伸手，袖口露出的手表是限量版百达翡丽，"我是刘哲宁，听说你在做数据分析师？"他的声音像经过专业训练，每个字的尾音都带着恰到好处的上扬，和王建国在张总面前说话时如出一辙。
刀叉碰撞声中，林夏盯着对方切牛排的手势，手肘抬起的角度精确到87度——这是标准的英式礼仪，和他朋友圈里在剑桥大学的合影相符。当话题转到"未来职业规划"时，刘哲宁的瞳孔突然收缩："听说你父亲从事过时间管理相关的研究？"
刀叉在瓷盘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林夏看着对方领带夹上的碎钻反光，记忆宫殿里自动调取三年前的新闻：某篇关于"时间价值量化"的学术论文被撤稿，作者栏写着"林建国"。她突然想起修复店老人看见工牌时的眼神，和此刻刘哲宁眼底的精光如出一辙。
"抱歉，"林夏站起身，帆布包带勾住桌布角，"我突然想起有数据要处理。"转身时，她听见刘哲宁在身后轻笑，那声音像冰块掉进玻璃杯："胜利路13号的拆迁队明天进场，你不去看看吗？"
地铁末班车的报站声在空旷的站台回荡，林夏摸着手机里存的胜利路13号卫星地图，拆迁区边缘有个六边形建筑，和父亲笔记本里的榫卯结构图中心重合。出站时暴雨倾盆，她躲进旧物修复店的门廊，橱窗里的老座钟突然停摆，指针指向23:07——父亲失踪当晚的相同时间。
"进来吧，姑娘。"
老人的声音从门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带着陈年木料的气息。店内摆满了各式榫卯结构的旧物，墙角的胡桃木书架上，《时间银行操作手册》的封面在落地灯旁若隐若现。老人递来一杯茉莉花茶，瓷杯上的裂纹走向，和记忆中父亲常用的那只分毫不差。
"你父亲和我是老相识，"老人摩挲着手中的铜制榫卯摆件，12个部件在掌心发出轻微碰撞声，"2021年3月15号，他最后一次来店里，留了这个。"他指向书架最上层的铁皮盒，锁扣上缠着半截蓝色线——那是母亲织毛衣时常用的款式。
铁皮盒里躺着三张泛黄的车票，目的地都是"云城时间研究中心"，发车时间分别是父亲失踪前的三个周三。最下面压着张字条，钢笔字力透纸背："夏夏，若遇齿轮标志，去云城找陈景明，他脖子后面有颗红痣。"林夏的指尖划过纸面，突然发现字条右下角的墨迹，比其他部分深0.3个色号——这是父亲在紧急情况下才会用的加粗笔法。
店外的雷声炸响，老人突然凑近，声音低得像耳语："时间银行在收集特殊人群的记忆，你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正是他们的目标。"他掀开中山装领口，后颈处果然有颗红痣，形状像片小小的齿轮。
手机在这时震动，锁屏弹出三条未读消息：
1. 周明："王经理被停职了，刚才看见他在撕保健品广告"
2. 李薇："听说新来的总监姓刘，和你相亲对象同名哎"
3. 母亲："你爸忌日快到了，记得去公墓......"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是23:00，而现在，修复店的老座钟突然恢复走动，指针正指向23:07。林夏盯着陈叔后颈的红痣，突然想起父亲失踪前那晚，曾摸着她的头说："每个时间榫卯都有对应的人，就像钥匙和锁，错了就会万劫不复。"
她抓起帆布包冲向暴雨中的街道，胜利路13号的拆迁区在导航上显示还有1.2公里。雨点砸在手机屏幕上，地图里的六边形建筑突然闪烁红光，街灯在瞬间全部熄灭，只剩修复店橱窗里的铜制榫卯摆件发出微光，12个部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拼合成"时间银行"的标志。
拆迁区的铁皮围栏在风中摇晃，林夏摸着潮湿的砖墙前进，突然听见墙后传来金属碰撞声。手电筒光束扫过的瞬间，她看见三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正在搬运木箱，箱子侧面印着和试卷水印相同的齿轮标志。其中一人转身时，领口闪过的银色徽章，正是刘哲宁领带夹上的碎钻图案。
"谁在那儿？"
呼喊声惊飞了墙头的乌鸦。林夏转身跑进黑暗的胡同，帆布包里的旧笔记本滑出，牛皮封面摔在水洼里，烫金字被雨水冲淡，露出底下隐约的小字："1998年时间悖论事件幸存者档案"。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突然想起陈叔说的话，摸向口袋里的铜制榫卯摆件——刚才离开时，老人偷偷塞进她掌心的，12个部件此刻正在她手中发烫，像在指引某个方向。
胡同尽头的墙根下，有块雕花青砖松动的角度异常。林夏用尽全力推开砖块，露出的暗格里躺着半块机械手表，表盘上的齿轮还在转动，指针指向永远的23:07。当她捡起手表的瞬间，记忆宫殿深处传来巨响，某扇尘封多年的大门轰然打开，无数碎片在脑海中重组，拼凑出父亲失踪当晚的完整场景：
他站在胜利路13号的门前，将一个牛皮纸袋塞进砖缝，转身时被三个穿风衣的人包围。其中一人举起的手电筒上，刻着和刘哲宁手表相同的百达翡丽标志，而他们胸前的徽章，正是试卷上的齿轮图案。父亲挣扎时掉落的绿豆糕碎屑，此刻正清晰地出现在记忆画面里，每粒残渣的位置都与现实中的拆迁现场完全重合。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黑衣人开始撤退。林夏握紧手中的机械手表，表盘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林建国赠爱女，2012年生日"。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睛，她看见拆迁区的围墙上，有人用红漆新喷了句标语："别让记忆成为时间的人质"，落款是个小小的齿轮图案。
回到出租屋时已近凌晨，母亲发来二十条消息，最后一条是："刘先生说你工作太拼，这样的姑娘才值得珍惜。"林夏盯着手机，突然发现刘哲宁的朋友圈更新了，配图是云城时间研究中心的大门，配文："有些门，一旦打开就无法关闭"。
她摸出旧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
- 时间银行标志：12齿轮环形结构
- 关联人物：陈景明（修复店老人）、刘哲宁（相亲对象）
- 关键地点：胜利路13号、云城时间研究中心
笔尖悬在"父亲"二字上方时，窗外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书桌上母亲寄来的"逆时光胶囊"。林夏突然想起，胶囊说明书第17页的安全警告下方，有行极小的字被她忽略了三年："本品含记忆金属成分，长期服用可能唤醒深层记忆"。
闹钟在6点准时响起，提醒她今天是竞聘面试的日子。林夏对着镜子系好衬衫领口，第二颗纽扣突然崩开，掉在地板上滚向床底。她弯腰去捡，看见床脚积灰的地方，躺着半张蓝色包装纸，和王建国碎掉的保健品包装、母亲寄来的胶囊盒，材质完全相同。
记忆宫殿的齿轮再次转动，这一次，所有的碎片开始严丝合缝地咬合：保健品、智能手表、竞聘试卷、时间银行APP......这些看似无关的事物，都在围绕着某个核心运转，就像陈叔手中的铜制榫卯，12个部件缺一不可。
她抓起帆布包冲向门口，旧笔记本里的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最新的笔记末尾多了句："每个时间榫卯的缺口，都是为了让该来的人找到方向"。而在城市的另一头，刘哲宁正对着电脑屏幕轻笑，监控画面里，胜利路13号砖缝中的牛皮纸袋正在被雨水浸透，里面装着的，正是林建国当年从时间银行偷走的《记忆宫殿构建手册》残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