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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荣的尽头——从经济奇迹到人口焦虑

二战后的日本，以惊人的速度完成经济重建。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经济高速成长期”，让日本一度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东京、大阪、名古屋等大都市圈蓬勃发展，工厂林立，房价飞涨，终身雇佣制与“企业即家庭”的文化支撑着社会的稳定与信任。

• 乡村空心化、地方经济凋敝；

• 房屋供过于求、不动产价格分化严重；

• 传统雇佣制度瓦解，退休制度失去支撑。

日本《朝日新闻》曾推出两部极具时代象征意义的作品——2019年的《负动产时代（負動産時代）》与2020年的《无退休时代（無退職時代）》。其中，前者深刻剖开了日本楼市的“暗黑后遗症”：自90年代初楼市泡沫破裂、价格一泻千里后，曾经象征财富与保障的“不动产”，逐渐沦为背负沉重成本、甚至无人接手的“负动产”，上演了无数家庭的无奈与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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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动产时代”：当房子不再是财富

在过去半个世纪里，日本人几乎普遍相信：“买房=稳健的投资”。这种观念植根于战后经济腾飞的经验——土地价值年年上涨，城市不断扩张，房产成为中产阶层的标志与家庭安全感的象征。

然而，到了2010年代后期，这种信念开始动摇。

一、房子卖不掉、拆不起。据日本总务省数据，全国空屋数量已超过870万套，占所有住宅的14%。在许多地方，房子无人继承、无人居住，即使挂牌“0日元出售”，也无人问津。原因很简单：

•  拆除一栋老旧木屋需要100万至200万日元；

•  保留则需每年缴纳固定资产税与维护费；

•  如果地处偏远乡村，即便“送人”也找不到接手者。

结果，一批“不动产”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负动产”。

二、人口地理的失衡。东京、大阪等大都市依旧繁华，而地方县市则出现人口崩塌。例如秋田、鸟取等县，每年净流出率高居全国前列。年轻人离开后，留下的只是老年人与空屋。

在一些乡镇，房价跌至建材残值以下——出售所得甚至不足以支付拆除费。据朝日新闻的调查指出：“在地方都市的郊区，‘土地价格-拆除费用’的结果已出现负值，日本正在进入‘负动产时代’。”

三、财富观的颠覆。“房产是负担”这一观念，对日本社会是一种心理冲击。对战后一代来说，拥有自宅象征着努力的成果；而如今，年轻人越来越倾向于租房、共享、甚至拒绝继承。这一变化标志着日本社会从“物质积累”向“生活质量”转变的拐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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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退休时代”：当人生不再设终点

如果说“负动产时代”揭示的是资产的衰老，那么“无退休时代”则揭示的是劳动力与生命形态的延长。

一、延迟退休的必然。日本是世界上最早进入“超高龄社会”的国家之一。截至2024年，65岁以上人口已占总人口的30%，劳动力人口持续减少。政府被迫提高退休年龄，企业也纷纷实行“再雇用制度”，允许员工在65岁后继续工作。于是，“退休”逐渐从制度性节点变成生活性的选择。有人在70岁仍坚持在超市打工，有人作为顾问继续在企业任职，还有人转型创业、志愿服务或教学。

二、从“终身雇佣”到“终身劳动”。昭和时代的企业文化以“终身雇佣制”为核心员工从大学毕业进入公司，一直工作到定年退休，领取年金。而如今的年轻人则面对完全不同的现实：

•  合同工、派遣工、自由职业者比例显著上升；

•  年金制度压力巨大，保障不足；

•  技术变迁使得“再学习”“再就业”成为常态。

正如《朝日新闻经济部》在《无退休时代》一书中所写：“我们不再拥有‘结束工作的权利’，因为社会需要、也依赖我们的继续参与。”

这句话道出了日本“百年人生”时代的矛盾：延长寿命是科学的胜利，却也意味着不得不“工作更久”的现实。

三、精神层面的转化。“无退休时代”并不完全悲观。它也意味着一种新的生活哲学正在形成：人不必在某个年龄“退出社会”，而是可以以不同角色持续贡献。今天是工程师，明天可以是导师、园丁、志愿者、艺术家。退休不再是“结束”，而是“第二人生”的起点。

这种转变让“老年”不再被视为衰退，而被重新定义为延展与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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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时代”的共同根源：结构性老龄化

“负动产时代”与“无退休时代”看似属于不同领域，一个关乎资产，一个关乎劳动。它们的根源其实相同：人口结构的逆转与社会体系的老化可以说，这两个“时代”，共同揭示了日本社会从“增长型社会”走向“维持型社会”的艰难转型。

繁荣的背面是“持续的责任”。在许多西方国家，“退休”意味着自由与休息；在日本，它更意味着社会与家庭责任的延续。同样地，在其他国家，“房子”是家庭财富的象征；而在日本，它正在成为“代际负担”的象征。

《朝日新闻》以这两个词命名时代，其实是一种冷静的自省：日本社会并非突然衰退，而是被自己曾经的成功模式所束缚。

• 终身雇佣制曾创造稳定，却也固化了灵活性；

• 房地产神话曾带来财富，却也种下负动产的隐患；

• 超长寿命是福祉成果，却倒逼出“无退休时代”。

这种“繁荣的背面”，正是日本社会的智慧与痛苦并存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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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与世界的启示

中国、韩国乃至欧洲的一些国家，都正在步入类似的轨道。老龄化、少子化、资产滞涨、劳动力结构失衡。从日本的经验看，我们可以得到三点启示：

一是提前思考“负动产”的治理机制。如何处置无人继承房产？如何调整地方税制以防“空屋陷阱”？如何让不动产回归使用价值而非投机价值？

二是构建“灵活退休”的社会结构。不再以年龄划定工作资格，而是根据能力与意愿。鼓励终身学习与多阶段职业生涯。

三是从“积累社会”转向“循环社会”。财富不再只是拥有，而是合理利用与传递，生命不再是直线，而是循环与再生。

这些理念，正是日本在痛苦调整中探索的方向，也值得其他国家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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