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2月5日，蛇年开工第一天，国务院第七次全体会议，就对开年工作进行了动员：谋划好牵引性强、撬动性强的工作抓手……以更高标准、更大力度打造一流营商环境……
各地也摩拳擦掌，召开高质量发展大会、举办全球招商大会、上马重大项目……凡是与招商引资相关的官员、产业园区等，最近都忙疯了。
东部某招商人员告诉小明，今年工作压力山大，最近爆火的DeepSeek、宇树科技等，让杭州「六小龙」名声鹊起，杭州成了耀眼的明星，这让我们市里的主要领导很有危机感，目前正在排兵布阵，誓要在下一回合扳回一局……
小明相信，此言一点不假。因为经济第二大省江苏省委机关报旗下媒体就对此连发了四问。这也是几乎每一个头部城市都需要回答的问题。杭州给出了自己的参考答案，未来还会有更多参考答案。事实上，去年8月1日《公平竞争审查条例》施行以后，留给地方政府的路就只有一条了，那就是苦练内功。
DeepSeek、宇树科技等，证明了中央这步棋下得非常及时，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含金量还会不断攀升。
虽然创新是不能被规划的，但一个地方涌现出一批创新型企业，那一定是有非常适合其成长的生态。
Google（谷歌）、苹果、Oracle（甲骨文）、Uber（优步）的总部在旧金山，微软、亚马逊的总部在西雅图……都是源于其城市生态！
杭州能涌现出这么多创新企业，同样源于其生态——浙江的民营经济十分活跃，仅杭州就有约90万家民企；浙大系有丰富的技术储备；服务型的政府……这些都是杭州孕育创新的土壤。
当互联网浪潮初起时，杭州就孕育出了阿里巴巴这个超级平台。阿里生态的壮大不仅带来了电商、支付、物流等基础设施的完善，还培养了10万量级的数字经济人才。
当移动互联网红利见顶时，杭州率先开启「硬核创新」转向：2017年之江实验室成立，2020年阿里达摩院发布中文大模型，2022年余杭区规划千亩AI产业园，形成「算力基建-算法研发-场景落地」的新三角。
同时，浙大极其重视创新实践和成果转化，在我国高校院所科技成果转化「成绩单」中，多次抢占前排。
底层有阿里云构建的算力基座，中间层有海康威视、新华三等企业沉淀的视觉识别与边缘计算能力，应用层有钉钉这样的亿级用户入口，DeepSeek的创始团队则来自浙大CAD实验室。
这种「芯片设计-算力集群-场景落地」的完整产业链，即便没有DeepSeek，大概率也会有其他的创新冒出来。这也是宇树科技将伺服电机研发中心设在杭州的核心原因——这里，既能对接上海张江的芯片资源，又能触达义乌的供应链网络。
往大了看，这其实也是整个中国近几十年发展的缩影——
比如，被称为「世界工厂」的东莞，早先主要是简单的加工、制造，之后凭借产业链和生态优势不断迭代升级。
去年12月5日，东莞举办2024全球招商大会，共达成签约项目506宗，签约总金额达2565亿元，产业类别涵盖新能源、人工智能、高端装备、低空经济等新兴领域。这得益于其雄厚的制造业家底：完整的制造业体系和多元化的先进产业链配套，奠定了东莞对专精特新龙头们的「引力」基础。
最近，德银在一篇题为《中国吞噬世界》的研报中指出，得益于完整的价值链提供能力，以及众多地方关键行业专业集群……中国能以更低的价格提供更高质量的产品并不断创新，中国在制造业、科技创新和国际贸易中的主导地位正在快速扩展，在全球经济中的崛起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DeepSeek更像是中国的「斯普特尼克」时刻。
（注：1957年，前苏联率先成功发射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斯普特尼克1号」（Sputnik 1），标志着人类进入太空时代，同时也引发了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对自身科技实力和教育体系的深刻反思和危机感。）
构建完整产业链、增厚创新创业的土壤，杭州交出了高分答卷，但这事不能只靠各个地方政府的自觉，还要有顶层制度保障，这样才能百花齐放。
过去，地方政府为了招商引资，各显神通。最常见的是给予廉价的土地和优惠的税收条件。
在产能不足，市场增量空间巨大的阶段，这种模式问题不大。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部分地方政府为争项目加码招商政策、互挖存量企业的政策无效耗损、「超常规优惠」等现象愈演愈烈。
这种低效的竞争不仅加剧了地方负担，而且助长了企业「短期套利」心态。要发展新质生产力，就必须要消灭这类现象。
去年8月1日起施行的《公平竞争审查条例》第十条，就针对各地税收优惠和财政奖补，做出了明确的规定，纳入审查范围：
今年1月7日，国家发改委印发的《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指引（试行）》，又进一步剑指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以促进资源的高效配置和市场的公平竞争。
当「有违公平竞争的政策优惠」退出之后，真正吸引企业投资的理由，就只有城市产业基础的「硬条件」和地方在营商环境和运营服务方面的「软条件」。
还必然会倒逼地方政府转换角色、重塑政府职能、转变招商方式——从过去通过税收优惠和财政奖补来吸引企业投资，向更加注重公共服务职能、重视产业生态和营商环境优化转变。
春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南京召开全市深化作风建设优化营商环境大会，会上提出：「企业感受度」是评价一个城市营商环境的第一标准，要让企业感受城市温度，把企业当做南京发展的「最佳合伙人」。
同一天，上海市也召开了2025年全市优化营商环境大会。市委书记陈吉宁提出「优化营商环境是关系全市发展的大事。要讲好营商环境「上海故事」，维护上海营商环境良好形象」。
其实上海的营商环境已十分优秀。2022年，上海的罚没收入依赖度仅0.01%，远低于其他地区。2024年6月，北大—武大联合发布《中国省份营商环境研究报告2023》，上海的营商环境排名全国第一。
除此之外，进入拼内功的时代，像建大学、加大基础研究投入力度等短期没有明显经济效益的事，地方政府的积极性也高了起来。
因为，在科技创新为主导的知识经济时代，高校等科研院所是创新生态必不可少的一环。美国的硅谷（斯坦福）、北京的中关村（清北）、杭州的未来科技城（浙大）……无一不是「以校兴城」。近几年，广东多地就在「疯狂」建高校……
深圳错过DeepSeek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高校存在短板。深圳90%以上的科研力量集中在企业，虽然研发投入占比高，但绝大部分科技企业奉行「需求导向型创新」，这种「市场需求→技术改进→产品迭代」的模式适合「从1到N」，而「从0到1」需要能够支撑长期基础研究的高校与科研机构。
当技术创新进入「无人区」，基础研究的短板就会很致命。
深圳仅有16所高校，杭州有47所，上海69所，北京有92所……而AI人才往往选择在母校所在地创业。据脉脉人才智库《人工智能顶尖人才数据图鉴2022》，北京占全国AI人才的24%，杭州占16.53%，上海占9.78%，深圳只有6.18%。
据搜狐科技报道，早在2023年5月，DeepSeek就在北京市海淀区融科资讯中心注册成立了「北京深度求索人工智能基础技术研究有限公司」，有部分员工在此地办公。在去年和目前发布的部分岗位中，显示的办公地点也为北京、杭州两地。
即便是深圳这样的城市，也要补短板，何况其他的城市。
去年，《公平竞争审查条例》一经正式施行，很多地方的招商都陷入迷茫，许多人对此忧心忡忡。小明倒是非常乐观。当年，也有很多人对加入WTO之后面临的全球竞争十分担忧，但事实证明，中国企业经过大风大浪的历练变得更加强大了。
以后，回头来看《公平竞争审查条例》也会有同样的效果。
回到开篇，深度求索（DeepSeek）爆火引发了多个城市反思。随之，网上出现了一些唱衰和嘲讽这些城市的言论——这也做得不对，那也做得不对。
小明倒不这么看。小明想问的是：为什么公开反思的城市这么少？原因很简单：一方面，具备足够资源发展人工智能产业（AI）的城市并不多；另一方面，敢于公开反思还需要勇气。
事实上，敢于直面问题，深刻反思的城市，都是佼佼者。
近些年，以出口加工为主的外向型经济遭重挫，「苏州不行了吗」的怀疑让这座「工业第二城」备受关注；
2008年，「为什么阿里没有在上海发展」之问传遍全国；
2003年，一篇网文《深圳，你被谁抛弃》，经媒体报道之后，在深圳乃至全国引起极大反响，并促成了作者与时任市长的对话；
这些反思都有一个共同点：发生的时间恰好是城市调整经济结构、实现产业转型、进入新增长曲线的前夜。
一座城市，想要保持领先，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面对新技术引擎掀起的新经济浪潮冲击，能够深刻甚至公开反思的城市，不仅需要勇气，还是一种能力。
城市与创新生态的共生是「硬环境」与「软网络」的化学反应。除了杭州，还有深圳、成都等不少城市具备竞争性的创新、产业生态和优秀的营商环境。有这个土壤，就只需静待花开。给它们一些时间，都有可能生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新型企业。点我了解，智慧园区数智招商方案
一花独放不是春，我们要的是，百花齐放春满园。这也是《公平竞争审查条例》《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指引（试行）》等政策的目标所在。时不我待，营商环境和产业基础落后的城市，要加把劲了！（作者：明源不动产研究院总编、首席研究员 艾振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