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采虫草的人们开着拖拉机行驶在理塘县318国道上,奔往大山里的采虫草营地,背后是横断山脉上的大雪山。理塘县位于四川省西部,甘孜藏族自治州西南部,在金沙江与雅砻江之间,横断山脉中段,县城海拔4014米。
冬虫夏草主产于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流域的上游。东至四川省的凉山,西至西藏的普兰县,北起甘肃省的岷山,南至喜马拉雅山和云南省的玉龙雪山。西藏虫草的产量大约占全国虫草产量的41%,青海省产量大约占全国虫草产量的33%,云南省和四川省虫草产量各占11%-16%上下。
2013年,我选择了在全国虫草产量相对较少、在本地区产量较高的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做拍摄调查。
四川省是全国最大的多民族居住地之一,而甘孜藏族自治州在地理环境及人文历史有其非常独特的地位,这样可以在拍摄中带来更多的可能性。在选择拍摄专题的主人公时也做了详细的考量,选择了居住在甘孜藏族自治州新龙县、博美乡波罗村的扎西达瓦一家。扎西达瓦从小失去双亲由其姨母抚养长大,今年50多岁的姨母为抚养扎西还未婚配。
扎西是一个虔诚的藏传佛教徒,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与姨母做朝圣者在外转经一年八个月,留下妻子及两个孩子在家留守。扎西在转经途中结识了很多国内外的朋友,转经归来后的几年经常在内地走动,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扎西不但成为了我拍摄的主体,也是我在拍摄藏族家庭生活与采集虫草过程中的重要翻译。

大雪逐渐融化,留守营地的妇女会带着孩子在附近的山坡上寻找冬虫夏草,身体强壮的年轻人会选择去更远更高的山上寻找。
采虫草的季节是每年的四月底至六月底两个月时间,过了这段时间以后虫草就长坏,被当地人成为烂草,没有了药用价值。在其他的季节里,扎西一家与很多普通的藏族农民一样,会到他们认为的神山、圣湖或者到寺庙转经,然后就是四处打零工,多在新建的寺庙或者建新居的家庭中做建筑小工,或者到山上采集各种食用菌、草药拿到当地收购市场上卖。前些年,藏族家庭中的孩子大多送到寺庙中学习藏传佛教,做一个职业的喇嘛。孩子成人以后还可根据他们自己的意愿是否决定还俗娶妻生子。然而这一切随着冬虫夏草的价格炒作暴涨发生了改变。高昂的虫草价格不但给销售商带来了暴利,源头的采集者也得到了不菲的收入。
在我所调查的2013年到2015年间,每年四月底,就会有超过6万多人,最多的一年近有10万余人,进入四川省理塘县的大雪山里采集冬虫夏草,这两个月里他们创造了8亿多元的产值。这仅仅是理塘县一地,而理塘县2011年政府给出的的GDP值是6.43亿。每年全国的虫草产值是300多亿。

理塘县318国道阿加沟段,等待进入大山采虫草的车队宛若长龙。
扎西通过这几年采卖虫草的积累,从新龙县的大山里搬迁到了理塘县城,四个孩子都上了当地最好的学校。前几年他还准备把孩子送到寺庙做喇嘛,但通过与外界越来越多的接触,家庭经济收入的提高,他认为,孩子不能没有知识,上学是最好的选择,当然如果孩子愿意去寺院做喇嘛,他会尊重孩子的意愿。再说现在虫草越来越少,越来越难采集。以前家附近的山上就可以找到不用跑太远,现在他们不得不在四月份提前准备足够维持两个月的生活物资,翻过几座大雪山到无人区里寻找虫草。那里天气不好,也很危险,很多朋友为此摔伤,或者失去生命,或者落下终身残疾。
几年前西藏高原生态研究所的调查显示:由于长期过度垦挖,雅鲁藏布江中游水土流失面积已达615万公顷,而河南省的耕地面积为687.1万公顷。2015年5月CCTV13套新闻直播间报道贵州某地山里出现“虫草”,3万多亩的森林遭到破坏。

几位藏族妇女推着刚洗完的衣服走在布满生活垃圾的草甸上,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得到极大的改善,然而伴随而来的是生活垃圾的烦恼,以及环境的污染。
多年的虫草价格翻涨,虫草经济已成为虫草产地的主要经济收入。不算以虫草为附加值生产销售的企业,全国有近百万的农牧民依靠每年挖虫草带来的收入提高生活质量。畸形的高价格,使得有着“软黄金”之称的冬虫夏草已陷入“越挖越少、越少越贵、越贵越挖”的恶性循环。如果一堵而就,农牧民的生活前景令人担忧,如果不加以有效的绿色采集,高原生态危机更将令人堪忧。当地政府也看到了这样的危机,正在试图改变,挖掘旅游业的潜在价值。然而随着旅游开发的加大,当地人文意识生态却又不得不做出妥协改变。

四川省新龙县博美乡波罗村,扎西达瓦的家就在这里,这里交通闭塞,山下唯一一条南北路S217,北通四川省317国道上的甘孜县,南通四川省318国道上的理塘县,距离新龙县城35公里。

扎西达瓦背着孩子在村子里的藏族碉楼遗迹上。波罗村坐落在地势相对平坦的山包上,上面有不少耕地,碉楼是古时藏族居民为防止外来入侵者所建的防御建筑。

夕阳下,嘉央拉姆正在打理院子里种植的土豆,理塘县农业主产青稞与薯类。

扎西与母亲正在看电视,妻子拉姆一面与大儿子尼玛聊天一面喂刚出生3个月大的女儿德西拉姆吃饭。

2013年,扎西正在用手机与远方的朋友通话,这个时候,这部手机是家里的唯一通讯工具,而只有扎西一个人会使用它,妻子嘉央拉姆正在好奇的看着。

2014年,在采冬虫夏草营地的帐篷里休息时,扎西正在教妻子如何使用手机,这部旧的iphone4是一位朋友送的。

2015年,那部旧的iphone4已经成为了嘉央拉姆最心爱的通讯工具。

2015年,嘉央拉姆与儿子躺在家里的草地上玩着手机,女儿德西拉姆拿着小雨伞自顾自的玩着。

扎西与嘉央拉姆在成都锦里古街,嘉央拉姆也学着网上流行的自拍。扎西带着今年采的虫草到成都的草虫收购市场,想卖个好价格,嘉央拉姆第一次来成都,以前她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深山里采冬虫夏草。

在寺院供养酥油灯的藏族佛教徒,他们认为酥油灯可以把黑暗与邪恶的东西驱除,使人们更加充满智慧,不在世间迷茫,对未来充满信心,很多草民会在采虫草前到寺院供养酥油灯,也会在采虫草的营地中供养酥油灯。

在天然温泉中洗浴的尼多,理塘县遍布着很多这样的天然温泉,人们在繁忙的劳动之后,会选择到附近的温泉洗浴泡澡缓解疲惫的身躯。

扎西一家人已经把进山采虫草所需的必备物资准备妥当,拖拉机上的物资要维持六个人在大山里生活近两个月。里面有帐篷。各种炊具、柴禾、酥油、面粉大米、盐巴等等一应俱全。

2015年5月5日,尼多的妻子刚从产房里出来,抱着刚出生两个小时的女儿,扎西的母亲达瓦卓玛(右二)与尼多的母亲(右一)在产房里陪伴着。尼多这时正在一百公里外海拔4800以上的山里采集冬虫夏草,由于那里没有通讯信号,这个喜讯他还不知道。

由于进山采虫草的人实在太多,当地政府按片区分流缓解交通压力,等待着放行的采虫草车队,一位骑行者行驶在318国道上,318国道起点为上海人民广场途径六省进入西藏藏族自治区,终点为西藏聂拉姆县樟木镇友谊桥,全程5476千米。2006年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第十期评委“中国人的景观大道”路途人文文化丰富,风光之美可窥一斑。

在赶往虫草营地的路上,扎西在一处雪山垭口抛洒龙达,(一种印有藏传佛教经文的卡片)是用来祈福和超度的。

2013年扎西从新龙县出发历经两天时间,翻越多座雪山来到理塘县村戈乡虫草片区,此时这里已经扎满了采虫草者的帐篷,他双腿捆绑着破烂的蛇皮袋以御寒和防止雪水沁透衣服。

进入横断山脉腹地以后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道路,这里海拔5000米以上,天气多变,气候恶劣,大雪阻碍了装满物资的拖拉机前行,人们只能把物资扔在山下,把拖拉机用人力拖过雪山垭口,再把物资一件件的搬运过垭口。

已经筋疲力尽的扎西在搬运石头用来固定帐篷,营地建立在一处山坡上,这里海拔4800米。

一位藏族女孩背着一大包牛粪回营地的路上,生长冬虫夏草的地带经常会有大批的牦牛经过,牛粪是藏族人采虫草期间重要的生活燃料,再配以从山下带来的木柴与营地周围找的干柴就可以维持到采虫草结束。

大雪过后一个孩子正在营地旁边玩雪。很多草民家庭会举家到深山里采集虫草,孩子留在家里无人照看,只能跟随大人进山,顺便还可以照看营地的帐篷,在营地周围找些虫草。

几位采虫草的藏族妇女在帐篷里休息,聊着一些开心的事情,然后做一些女人们都喜欢做的事情,草民大部分会选择和家族亲戚共同居住在一个营地,这样可以预防不必要的意外发生。

不采虫草的时候,男人们会选择在帐篷里打扑克,聊一些男人们的话题。

大雪覆盖了植被,虫草也被掩盖,一群年轻人在空地上玩起了踢毽子游戏。

两位采虫草的人,虫草被掩盖在草丛下面极易难寻,需要趴在植物丛中仔细的辨别,运气好的人一天能找到几十条,运气不好的有时一天一条也找不到。

一位妇女在展示她找到的虫草。

经过一段时间的采集,草民会把虫草汇集在一起,拿到理塘县的虫草市场上出售。如果价格不合适他们会选择存放在家里,或者暂存在可靠的朋友处,等待价格合适时再出售。

理塘县的虫草市场异常火热,理塘县虫草交易市场是川藏北线(国道318)上最大的交易市场,川藏南线是317国道。

一位虫草收购商把虫草的交易情况临时写在了手臂上。不合适他们会选择存放在家里,或者暂存在可靠的朋友处,等待价格合适时再出售。

虫草交易时人们还保持着拉手问价、讨价还价的传统方式,虫草的交易价格是保密的,只有买卖双方知道。

正在进行城市改造的理塘县街道,近年来虫草经济,旅游经济为当地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用心用力方得精品
袁东平
用三年多的时间去经营一组图片故事,将一组图片故事拍成这样的规模——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薄高鹏做到了。
刘树勇在评论这组照片时认为:“采集冬虫夏草的具体过程与场景在整个专题的影像表现当中占有很小的比重,摄影师将更多的镜头用来描述从事这一生计的人群的日常生活,从而将一个有关冬虫夏草采集的话题,引向对这一人群的基本生态研究,展现出摄影师较为宽阔的视野。”——这应该是非常到位的评价。
我在多年的编辑工作中,考虑最多的也是影像的丰富性。从中能看出摄影师思考的深度、采访的深入度、视野的开阔度以及作品的完成度。薄高鹏在他这组照片的拍摄中,采访深入,视野广阔,而且有着极高的完成度,应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报道摄影或图片故事的要求。如此用心、用力地去拍摄一组专题的摄影师真得不多。
略微有一点遗憾的是:摄影师用了那么长时间,耗费了那么大精力,本该结构成一组纪实摄影的专题。但因为他所选择的题材过于单薄,亦缺乏比较深厚或文化或历史或社会的背景支持,终究成就不了一个厚重的纪实摄影专题。
文章来源:人民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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