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棠棠
很久没有在影视作品里看到漂亮的群架了。
新一季《华灯初上》中的片段或许值得一提。“光”的故事讲到第三季，凶手还没有被揭露，林心如饰演的妈妈桑带着小姐们为叛逃的姐妹出头打群架，背景里响起的是台语版的《女子当自强》。场面一度令人眼花缭乱，堪称全剧最燃、最搞笑、最能体现姐妹情的片段。
被豆瓣网友称为“第三季最佳”的群架片段
吊足观众胃口整整四个月，《华灯初上》第三季终于在Netflix释出。相比第一季的8.1分豆瓣高分，第三季目前评分为7.5。悬疑剧向来难以善始善终，但用“高开低走”评判剧集收尾也有失公允。在追凶之外，一定还有更多的内容值得探讨，比如女性群像、80年代末的条通和逐渐复兴的台剧市场。
豆瓣短评 / @张大一
风月场上的一桩凶杀案
故事发生在20世纪80年代的台北，林森北路“条通”。在那里罗雨侬/ Rose（林心如饰）和苏庆仪（杨谨华饰）合力经营一间贩卖暧昧的日式酒店“光”。
时值日本经济腾飞之际，不少日商赴台投资，下班买醉的职员就此带火了一批日式酒店；与此同时，台湾当局宣布“解严”不久，消费主义开始滋生，更多的当地人舍得流连在娱乐场所。
《华灯初上》以一场凶杀案开场，游客发现了一具丢弃在山区的女尸，身份未明。镜头只给到了一双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而女尸身上遗物所指向的，正是女主经营的酒店“光”。
这种切入口在悬疑剧中并不鲜见，蓝鲸财经此前写过的《全员恶人的〈江照黎明〉，和“反杀渣男”的社会新闻女主角》也是围绕一具江面上的尸体展开叙述。尤其是在贩卖酒精、暧昧、性的地方，就更好展开悬疑片的叙述——犹如重庆、东北之于犯罪片。
但《华灯初上》本质上不是一部追凶、断案的作品，借着“明线猜死者暗线排凶手”的推理，它更多地还是在讲述渣男怨女的故事、条通里酒吧女的众生相。
“光”的家人们 / 《华灯初上》剧照
从尸体携带的“光”的火柴盒开始，故事铺展了一张以苏妈妈和Rose妈妈为中心的人物脉络网。包含妈妈桑的六位在“光”工作的欢场女性，基本都拥有大众眼里分外悲惨的人生。
Rose妈妈因为前夫犯了经济罪锒铛入狱，苏妈妈在年少时遭“继父”强奸怀孕，花子被前任逼迫卖淫不堪家暴失手杀人，阿季沉迷赌博年老色衰却别无所长，男友是gay的百合偏偏是个恋爱脑，虚荣的女大学生爱子则选择了下海捞金……
从剧情来看，《华灯初上》的第一二季像是剧本杀的围读环节，主要讲述了双女主二人年少时的情谊、与横亘在她俩之间的编剧江翰的纠葛、每一个主要角色的嫌疑和动机。最新一季的《华灯初上》则在一点点打破先前的假设，揭秘真正的凶手。
“谁是凶手”的悬念吸引观众从第一季追到第三季，但真正动人的是欢场群像的刻画和小人物的爱恨情仇。
女性群像剧《华灯初上》烂尾了吗？
时间拨回2021年11月，《华灯初上》横空出世的时候，Netflix一口气放出了第1季全部的八集内容。考究的服化道、扎实的演员表演、颇具电影感的画面和引人入胜的剧情，使网友称赞“制作精良、媲美美剧”。
化妆间 / 《华灯初上》剧照
这部由Netflix和林心如合作的台剧也学习了美剧的播出模式，分成了三季播出。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很明智的选择——《华灯初上》的亮点不在追凶，对于推理爱好者而言猜凶也并不难甚至能看出不少bug；好在间隔几月播出的策略让人部分遗忘和容忍了剧情的拖沓和推理的拉垮。
即便如此，仍有声音批评《华灯初上》的烂尾。很主要的原因可能在于部分剧情的狗血和人设前后的撕裂。
例如Rose和苏的友谊再感人，也没法让人忽略她们因为一个渣男产生的“雌竞”。有那么一刻我以为，下一句台词就是“我也发自内心地祝愿她，从此以后和我的人生一样，开始发烂发臭！” 前两季姐妹情深铺垫了那么久，结果苏黑化的原因是不想再接受Rose的施舍，即便有苏年少缺爱性格扭曲的刻画，也难免让人觉得遗憾失落。
年少起就是挚友的二人 / 《华灯初上》剧照
难得的是，《华灯初上》同样刻画了一些复杂、多面、立体的角色。例如“凝望深渊”的警官潘文成“终成恶龙”，知道手下背叛、警局从上烂到了下之后，依旧不动声色地和局长做出了交易：既惩处了一部分黑势力，又让自己借此顺利升职。
警局的“除暴安良维护治安” / 《华灯初上》剧照
即便借用了悬疑的壳、把背景放在了历史转型期，《华灯初上》的内核还是关注女性，比如女性贫困、原生家庭、家庭暴力和女性友谊等。这一点在第三季里体现得尤为明显，交代凶手的同时，所有主要角色的形象又被再度丰满——这也是很多观众说的“洗白”和“反转”。
比如在前两季中人设很不讨喜的阿季，张扬自私好赌，甚至想要下药上位借此逃离贫困生活。但当镜头给到阿季珍藏的与客人中村的合照时，人们却无法忽视她心底卑微的爱。
又比如，一向傻傻的看起来不谙世事的花子，在被迫卖淫杀人未遂前也曾是个奖状贴满了墙的好学生。这些人性中的复杂和小人物面对人生曲折的挣扎，才是《华灯初上》最宝贵的地方。
为花子和阿达的爱情落泪 / 《华灯初上》剧照
或许正如剧中阿季所说：“凶手是谁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啦，其实人生就是这样，一直都在受苦受难啊。什么生老病死的，你只会越来越习惯，而且每个人都一样不是吗？”
凶手是谁对观众来讲可能也不重要（在推凶这一点上，《华灯》至少是及格的），最要的是这部作品没有空吃红利不做实事，它在认真关注女性、描绘女性群像。在上世纪80年代末的条通，大概真的生存着这样一群身世悲苦又敢爱敢恨的女人。
林制作人背后的台剧复兴
在《华灯初上》里，林心如所饰演的Rose漂亮、善良、生野，永远正义永远义气，甚至完美地有些“圣母”。有网友评论称其还是那个《倾世皇妃》里的马馥雅，这也是林心如第一部担任制片人的作品。
但十余年过去，林制作人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结束了人见人爱的古装大女主生涯后，林心如从大陆回到台湾省，投身她的第二部制片作品《16个夏天》。这部片子拿下了第50届台湾电视金钟奖戏剧节目奖、最佳女配、亚洲电视大奖最佳女主角。
在《16个夏天》的偶像题材之后，林制作人还尝试了职场题材的《他们创业的那些鸟事》，人文题材的《迷失狄安》，以及2021年大火的女性悬疑剧《华灯初上》。正在筹备的还有“20年后回看现在疫情下众生”的《有生之年》。林心如近年来的事业上升有赖于其本人的果敢、创新，但更离不开台剧复兴的大背景。
台剧曾以20世纪初的古龙武侠、琼瑶言情和台式偶像剧闻名，但据深度文娱报道，自2011年《我可能不会爱你》这部“最后的台偶剧”问世后，台剧就陷入了低迷状态，制作的剧集不仅故事不佳风光不再，还陷入了对经典剧集的翻拍热。这其中有经济环境低迷、IP不足和影视人才流失的共同影响。
2016年，导演王小棣发起植剧场项目，以“台湾电视戏剧一场温柔的革命”为口号，开创植剧场。植剧场走向了对精品短剧的探索之路，其所提倡的“类型化”，如拍摄女性剧、悬疑剧、职场剧等，也让台剧受益至今。据毒眸报道，2019年《我们与恶的距离》就是一种类型化的胜利，2020年《想见你》里两位主演许光汉、颜毓麟也都在王小棣与植剧场同期推出的Q place表演教室训练过。
“植剧场”代表作《荼靡》
与此同时，台湾本土既无“爱优腾芒”一样有资金和自制能力的视频平台，也无大额资金盘活影视产业——对外合作就显得尤为重要。进军大陆市场受挫的HBO、FOX和Netflix等流媒体，意外在台湾找到了发展土壤：注入大量资金的同时，也帮助台剧制作更加模式化、流程化、国际化。
据深度文娱报道，近几年来，HBO参与制作了《我们与恶的距离》《通灵少女》等；FOX参与制作了 《想见你》《第四名被害者》等；Netflix则参与制作了 《罪恶者》《魂囚西门》等剧。回头来看，Netflix等流媒体的入局的确盘活了低迷不振的影视市场。
《我们与恶的距离》
2019年，《我们与恶的距离》爆火，其第二季也被HBO预订。这部剧大胆地讨论了许多社会问题，与其说全部归结于类型的胜利，不如说是“台湾电视剧行业一次蓄足能力后的充分爆发”。随后的《俗女养成记》、《想见你》也都在证明着台剧的复兴，台剧在内容、类型、制作上的探索，或许已迎来“华灯初上”的时刻。
据毒眸报道，《华灯初上》导演连奕琦认为，这部剧的2.5亿台币的制作成本应该是台剧的开始，而非结束。看起来，台剧复兴或许还有更远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