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袁拔连线的那天,袁拔刚刚从国外回来,还在倒时差。他穿了一件蓝色连帽卫衣,戴着黑框眼镜,和我们2015年相识的时候没有多少变化,亲切、谦虚。
▲ 图:袁拔校长
我谈论母校MIT媒体实验室成就时,他总能做到一针见血地点评到位,而对于自己认定的问题,他非常执着,他反复强调,IB课程是最好的。访谈中,袁拔透露,自己20多年前从美国运通高管辞职,为了圆自己的教育梦。
袁拔曾在华南师范大学附中国际部和亚加达IB 等知名国际学校担任15年以上的校长或负责人,也担任过教育集团的总裁,他的学生遍布美国藤校和牛津、剑桥。作为广东国际化学校专委会主任,他一直致力于华南地区国际化教育的优化管理工作。
随着AI迅猛的发展势头,袁校长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希望能帮中国的中小学在AI时代所面对的人才培养新挑战做好准备,所以创立了自己的教育公司——加速未来并与ACT Global Solution联合推出了“AI 未来学校”的评估和认证计划,并得到了诸多世界知名教育单位和智库成员的支持。
袁拔携手ACT团队对全国范围的学校进行AI工具的配备和使用程度,以及综合素养能力培养状态给予测评,并制定了符合学校实际情况的评分制度,而他发现,并非名校才有很强的危机意识。我顿时明白,国内的AI之所以能够飞速发展的原因,原来有一批教育工作者,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了。而我始终相信,AI用得好,如有神助。如果我们的教师团队在AI时代,能够给孩子们提前做好准备,那我们国家在世界AI竞赛中必定抢占先机。
▲ 图: 潘博士与袁拔直播连线
嘉宾简介
袁拔
加速未来创始人
广东国际化学校专委会常务副主任
原华南师范大学附中国际部执行校长
P= 潘鹏凯 Y= 袁拔
P : 袁拔,来和我们的观众打个招呼。
Y:大家好,我是袁拔,我大学的是英语教育专业,毕业工作后,我先去了招商局,之后在美国运通工作过一段时间,在华南区旅行社业务部门做到中高层。
2003年,我加入了网大教育,一家制作中国大学排行榜的公司,是中国早期从事互联网教育公司。网大教育的一位创始人创办了深圳国际交流学院,我们一同接触了国际教育和国际学校体系,引入A-Level课程体系。 网大教育的一位朋友兼顾问,当时南京大学商学院的茅宁院长,他是经济学家,非常看好这个领域。他认为,中国改革开放二十多年后,积累了大量追求高质量和国际教育的家庭,这些需求远远未被满足,通过非公办体系提供此类课程填补这些空缺。
后来,我又加入了华南师大附中国际基础课程中心(华南师大附中国际部的前身),担任学校国际部执行校长。这二十多年来,我经历了不同体系的学校和教育集团,也管理和指导学校之外的不同教育单位。
P:您为什么在企业做到了中高层,还是想回去做老师?
Y:一点是来自家族的熏陶,一直很喜欢教育,感觉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家里一位长辈,是资深的一位校长,担任过政府官员、银行领导,在90年代初,就创立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批民办学校之一。我当时非常震惊,我不知道学校可以由私人创办。我看过他的办学许可证,与广东碧桂园学校办学许可证是同一年获得的。
还有就是源于热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这份热爱是如何被激发的。可能是在初中,当时我是田径队、足球队的成员,身材高大,但我领着一群比我小的孩子一起玩,觉得很开心。我的一位发小,他刚才还在直播间,就说我特别适合做教育。我真的去了教育领域,一直做到了现在。潘博士也来介绍一下自己?
P:我是1994年浙大毕业以后,就留在浙江大学当了三年计算机老师。我是MIT媒体实验室从大陆招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浙江大学计算机系第一个去麻省理工学院读研的。读研期间,我发明了最早的短视频推荐算法。博士毕业时,我拿到谷歌的offer, 同时的,我的博导尼葛洛庞帝给我200万美金启动金,让我创业,我选择了回国创业。
我导师很早就看到了中国崛起的可能。他跟任正非关系也特别好。我们媒体实验室也有很多发明,包括电子墨水屏和可穿戴电脑设备的雏形,都出自我们的实验室。
Y:电子墨水屏,我也有印象。我虽然是文科生,但对科技非常感兴趣。我常去图书馆看世界科技类的期刊。 大约在1996,我翻到一本杂志,上面提到了,美国出现了新的电子墨水技术,它能通过电子脉冲在屏幕上显现文字或图像。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一项颠覆性的技术。几年后,这项技术被商业化应用,就成了电子阅读器,Kindle 的核心技术。您来谈谈,你们实验室为什么又那么多创造和发明? 他们是天才吗? 还是因为热爱与坚持?
P:我问过我导师一模一样的问题,我们俩想法很像。他说,有多种因素促成的。
第一,来MIT读书的孩子都是高智商。第二,创新发明源于不同,英文原话是,Innovation comes from difference。我们媒体实验室有600多人,来自28个国家的留学生的。其实,中国的社会效率很高,因为我们所受的教育同质化程度很高,很容易达到共识。但美国是多元文化,大家就喜欢争论。刚开始我也很不习惯,这么小的事情有什么好争的。但大家通过争论就能够有创造发明出来。第三是长期主义。MIT做的研究,会超前20年。它要求学生必须有原创精神,对一个领域有原创贡献才能毕业,这些都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研究。
Y:原创确实不容易。我非常赞同您导师的说法。
P:我们回到学校的话题。您认为好学校的标准是什么?
Y:一个好的学校,内部一定有不同的容错机制。 这也是我特别喜欢IB课程体系原因之一,它提出了学生十大素养(learner’s Profile), 其中有探索者(inquirer)、沟通者(communicator)等都很好,我最喜欢的一条是鼓励学生成为“冒险者”(risk taker)。
我认为这一点对于创新和创造至关重要,也是我非常推崇IB的原因。 我管理过国内不同体系的国际学校,对其他体系课程也有了解和接触,但我最认同IB中冒险者的理念,就是在安全可靠的边界内,鼓励学生去尝试,培养他们试错的勇气。
▲ 图: 袁拔在新侨学校担任执行长时,与子女在学校元宵灯会的留影|图片:嘉宾提供
P:我们直播间有个家长问,他家里孩子胆子很小,问怎么提高孩子的表达能力?
P:现在AI来了,您觉得AI对教育产生什么样的冲击?
P:但AI本身可以解放老师的生产力,免去一些繁琐的工作。
Y:对,AI技术进步提高了教学和学习效率后,反而能让教师有更多时间沉下心来引导学生,回归到教育本质——对“人”的培养,教师可以帮助学生追寻热爱、在安全范围内试错,探究赋能、引导学生的路径。所以我才想到要做一个评估系统。我们与ACT(American College Test)中国合作,以及联合国相关机构、世界人工智能协会等机构的支持,都将推动这一进程。 我们评估中小学时,并非只关注是否教授编程或机器人制作,更看重是否在培养“六边形战士”,即是否赋能和培养学生独立自主学习能力、协作沟通能力、社会情感能力,教育与职业自我探索能力、创新性解决问题能力以及AI数字素养。
▲ 图: 袁拔在海外访学 |图片:嘉宾提供
这六大能力框架构成了未来学校培养年轻人核心竞争力的基础。 我们通过对家长、教师、学生的调查、课堂观摩、家校沟通渠道、了解教学大纲,学生作业作品等因素进行综合评定。 上个月,中国已有第一家AI未来学校通过了我们的认证,是重庆的巴蜀常春藤学校,当地非常优秀的一所学校。
P:AI时代,好学校的标准也会改变?
Y:学校的好坏,关键在于办学人、校长及整个办学团队的意识,与采用何种课程体系关系不大。 一个好的学校一定会建立一套面向AI时代的能力与素养的培养体系。
P: 家长需要做什么配合工作?
Y: 第一是识别孩子的特质,第二是具备基础知识以应对、引导或支持孩子。鉴于当前教育体系和社会评估体系相对单一,所以家长的作用至关重要。初为父母时,大家可能都缺乏经验不过,但我发现90后、95后父母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我曾参与筹办一所K12国际化学校,我就建议小学部低龄段,每个班级或年级至少配备1~2位老师,专门负责识别学生的发育特征、不同学习行为,判断他们是否有多动症或者有学习障碍,通过不同渠道激发孩子的特质,支持孩子的多元发展。
P: 我这次创业其实是受到我两个孩子升学的启发,我发现他们在申请大学时,在查阅学校、专业、教授这些信息上花费了大量时间,每个人花了400-500小时,而且他们两人母语都是英文。我觉得,英文不是母语的孩子可能会花更多的时间。所以,我就在想如何用AI来代替这样繁琐的搜索和汇总工作。我们投了差不多1500万人民币建库,收录200万个实录案例,清洗确认这是比较靠谱的数据,然后根据学生的兴趣、实力来让AI做升学和择校规划。袁校对我们的AI升学工具有什么建议?
Y:海外大学,尤其是美国大学体系,每所学校的录取情况和偏好各异,涉及公立、私立、专业热门程度及竞争激烈度等因素,许多数据分散且不透明,查找困难。 本州、州外及国际学生的申请案例、难度和门槛也各不相同。通过大数据整合这些信息,首先需要进行去伪存真,剔除虚假或不客观信息,这个过程可能耗时较多。其实,通过爬虫技术或AI软件搜集信息本身不难,但去伪存真和人工审核的成本非常高。
我认为你们在认真做这件事,去伪存真,消除信息差,使服务更具性价比。当然,我也想指出,AI也有局限,它在育人方面,还是欠缺的。
P:对的。如果说升学是一段路程,那么我们研究的工具,解决的是路径问题,就像是GPS。我们替学生和提供不同的路径,但怎么选,还是需要学生去自己决定的,也是需要家长和老师去指导的。
Y:如果将此系统应用于高考专业规划 ,将造福更多国内考生家庭,到时候,网络上许多所谓的高考专家可能要掉价了。(笑)
P:(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