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清明前后,家乡的香椿也是最新鲜、最嫩绿的,三两撮香椿芽刚刚穿破清冷的空气探出深褐色的尖脑袋,等待人们的采摘。
我的家乡在河南信阳,是一个盛产绿茶的好地方。清明时节前后天气渐暖、雨水充足,正是采摘明前茶最合适的时候,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天不亮就争先恐后地赶进山里采摘茶叶。
姥姥拿着竹篓,带着我们沿山路四处寻找刚刚发芽的香椿树,遇到几撮褐色的香椿芽便毫不留情地将它们“秃噜”个精光,带着露水的嫩绿小芽在姥姥粗糙的大手中“啪”的一声被掰断,然后迅速投到竹篓里去了。
有的香椿树是很高大的老树,姥姥会在一根长竹竿顶绑上一把小刀,然后将竹竿高高举起,把刀片抻到树梢上的香椿芽根部,轻轻一拨,整颗香椿芽便顺着粗大的树干滑落下来。
我们在树底下仰着脸,猜测着它们的精准降落位置,然后一拥而上抢着去捡。姥姥说:“香椿芽就像茶叶,第一茬是最新鲜、最嫩的时候,也是最好吃的时候。”不一会儿,我们就抱着满满一筐香椿芽湿漉漉地下了山。
采摘回来的香椿芽一定要趁着新鲜焯一遍水杀青,柴火锅中滋滋作响的热水让香椿芽迅速软化,颜色变黄,将它们捞起的瞬间,浓烈独特的香味与热气腾腾的水蒸气一起扑面而来,氤氲了整个厨房。随后,姥姥便去鸡窝里取出三五个土鸡蛋,磕到切碎的香椿芽中,快速搅拌,使蛋液和香椿充分融合在一起。
香椿炒蛋一定要下重油,不然的话吃起来又干又涩。柴火灶的火候难以控制,姥爷是家里烧柴的好手。
姥爷用大火提前将锅烧热,在火苗猛烈舔舐着锅底时,姥姥淋上两大勺自家产的花生油,待油温升高后,便迅速将满大碗香椿蛋液倒入锅中,金黄的蛋液在热油中不断膨胀,翻炒中,撒上几片随手摘来的茶叶,香椿独特的草木香味和蛋香味混杂在一起,让早已蹲在灶台边的我们垂涎欲滴。
刚刚出锅的香椿炒蛋在盘子里还滋滋冒着油,呈金黄色的块状,趁热乎吃一口,略带酥脆的口感加上香椿独有的浓郁香味溢满齿间,就着米饭,我们总能干上满满一大碗。
老家人吃饭总喜欢坐在大门口,边聊边吃,遇到刚从山里采茶回来的人,姥姥会热情地招呼他们到家里吃顿香椿炒蛋再回去歇歇。
下山的人笑笑摆摆手说:“家里人饭都做好了,也是这个咧!”
临走时,姥姥会提前把焯好水的香椿打包好,让我们带回城里去。焯完水沥干的香椿,揉成团,装进塑料袋,放进冰箱的冷冻层,想吃的时候再拿出来化冻。
城里的香椿炒蛋虽然还是一样的食材,但味道却远不及姥姥做的。
姥姥已故去很久了,但那碗香椿炒蛋的味道弥漫了我整个童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