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代奴隶制到工厂车间，进步往往建立在对人类的剥削之上。我们或许愿意相信那些日子早已远去。但在数字时代，人工智能和元宇宙有可能重蹈覆辙，带来新的隐形劳动和不平等。
雷德利·斯科特2000年的电影《角斗士》讲述了马克西姆斯·狄西姆斯·梅里迪乌斯的故事，这位被背叛的罗马将军沦为奴隶，被迫成为角斗士，为罗马精英阶层提供娱乐。续集则从新的视角探讨了剥削的循环和争取尊严的斗争。
这两部影片都如同镜子一般，映照出现代社会中存在的各种奴役形式。即使在今天，随着元宇宙、人工智能和数字经济重塑劳动格局，这些故事依然具有令人不安的现实意义。
随着人工智能接管关键的物流和采购流程，新的盲点也可能随之出现。例如，旨在监控效率和生产力的人工智能工具也可能被滥用，用于对员工进行微观管理。2022年的一项调查发现，美国十大雇主中有八家使用人工智能来追踪员工生产力，尤其是在低薪的数字岗位上。
此外，还有一些低收入的审核员，他们负责审核网络内容，保护元宇宙用户免受有害内容的侵害。研究发现，审核员由于接触令人不安的内容，可能会出现焦虑、抑郁、噩梦、疲劳和恐慌发作等症状。这些内容可能包括虐待和暴力儿童的图片和视频，以及残忍和羞辱的内容。
另一项研究揭示了菲律宾、印度、墨西哥和硅谷等地的内容审核员如何遭受心理创伤、签订剥削性合同以及缺乏保障。在这种情况下，公司实际上是将这项工作的心理负担外包出去。虽然高收入国家的内容审核员数量确实较少，但大部分内容审核工作都被外包给了低收入地区。
虽然人工智能可以帮助标记和过滤有害内容，但研究表明，在沉浸式环境中，人工内容审核仍然至关重要。
内容审核工作会让低收入工人身心俱疲，甚至遭受精神创伤。Nwz /Shutterstock
元宇宙常被大肆宣传为充满创造力、自由和全新经济机遇的空间。大型科技公司承诺用户能够构建虚拟世界、参与去中心化经济并重新定义工作与生活的平衡。然而，这种愿景却掩盖了这些系统中潜在的剥削风险。
以“玩游戏赚钱”的游戏平台为例，用户可以通过玩游戏赚取加密货币或其他数字资产。虽然这看似赋予了用户更多自主权，但实际上往往依赖于来自边缘化地区的劳动力，玩家原本希望以此谋生，但最终却可能面临经济损失。
这些费用可能源于参与游戏所需的初始投入。这使得他们名义上是玩家，实际上只是出于经济需要才参与其中。
虚拟经济中的另一种做法是“金币农场”。这种做法起源于所谓的“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指的是“劳动玩家”反复执行单调的游戏内任务，即所谓的“刷怪”。这会生成虚拟货币或物品，然后这些虚拟货币或物品会被卖给收入更高的“休闲玩家”，换取现实世界的货币。
金币农场活动通常在低收入国家进行，那里的玩家花费大量时间赚取微薄的报酬，而较富有的玩家则通过购买虚拟商品和服务获益。
在元宇宙中，这种做法正在演变为大规模的数字劳动，劳动者在类似零工的条件下生产虚拟产品，没有保护、福利或公平的工资。
然而，尽管这些系统以惊人的速度扩张，但对这些形式的数字劳动的实证研究仍然有限。
娱乐与伦理
元宇宙的存续离不开庞大的物质供应链。例如，那些在恶劣环境下生产驱动元宇宙硬件的工人。而对于虚拟现实头显等电子产品至关重要的地球金属开采，往往伴随着剥削性的劳动行为。
刚果民主共和国（简称刚果（金））拥有全球超过50%的钴储量，是世界第二大铜生产国。但据亲历者透露，矿工们在深达100米的矿井中作业，没有任何安全防护措施。包括儿童在内的工人们在危险的环境下冒着生命危险，却只能获得微薄的报酬。
对关键矿产的需求正在加剧。国际能源署预测，到2050年，钴、锂、镍和铜的需求量可能增长两倍甚至更多。为了满足这一需求，到2035年可能需要新建350多个矿山，这加剧了人们对人权问题的担忧。
元宇宙承诺提供丰富的用户体验，但也加剧了剥削的风险。它所提供的逃避现实的途径往往是以牺牲那些被困在不平等体系中的隐形劳动者的利益为代价的。越来越多的人为之服务，这无疑值得监管机构、工会和有关部门给予更多关注。
然而，由于元宇宙缺乏物理边界，它也给监管带来了新的、独特的挑战。其分散、去中心化的治理模式以及快速的演进速度，更使监管变得异常困难。
但也有取得进展的迹象。各国政府正在重新审视相关法规，以强制执行供应链中的合乎道德规范的劳动实践。欧盟于2024年7月通过的《企业可持续发展尽职调查指令》标志着在追究企业侵犯人权行为责任方面迈出了重要一步。
同样，英国的《现代奴隶制声明》要求企业采取更多措施，识别并降低其供应链中的强迫劳动风险。然而，随着元宇宙的演变，监管框架也需要迅速调整。
劳动系统中的剥削并非新鲜事，但在数字环境中，剥削的形式可能更难察觉，也更容易蔓延。因此，密切关注这些新出现的动态至关重要。
元宇宙有潜力实现信息、人际交往和机会获取的民主化。但其基础必须摆脱剥削的污点。
我们都是旁观者，看到的大多是终端用户体验的便利。但我们与当年在罗马斗兽场为角斗士欢呼的观众又有何区别？在古罗马，苦难显而易见却被忽视；在数字世界，视而不见或许更容易。答案在于监管、问责以及共同致力于确保数字时代不再重蹈历史覆辙。
2025-12-10
2025-12-09
2025-12-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