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藤·法官讲坛 | 互联网环境下肖像权侵权认定的实例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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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8日，北京互联网法院举办春藤·法官讲坛。15位法官登上讲台，为受众献上了一堂堂精彩的“未来法治”课。北京互联网法院将陆续刊登授课法官们的精彩讲稿，敬请持续关注~

各位老师，同学：

今天我讲课的内容是《互联网环境下肖像权侵权认定的实例分析》。

著名的“街拍”圣地成都太古里和杭州“街拍”知名大V，都涉及到素人的肖像权问题，太古里“街拍”为什么从火到外网到被叫停？“街拍”知名大V又为何备受推崇？一段9秒钟的视频，曾火遍全网，这就是取快递被造谣出轨事件，视频是真实视频，但却被他人编造了“出轨”的微信记录，不夸张地说，该事件造成当事人的“社会性死亡”。这种行为又该如何认定？

以上这些例子，都与肖像权保护有着不同程度的关联，究竟如何回答这些问题，让我们先通过一个案例了解一下涉网肖像权案件裁判的考量因素。

这是去年年底我审理的一起案件，目前已生效，当时受到了很多关注。

一个私人教练因会员健身效果明显，为其拍摄了健身前后对比照（上半身裸露），后发布于大众点评APP，会员诉至法院，表示从未允许健身公司发布肖像于大众点评，要求赔偿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害抚慰金。健身公司辩称会员已经同意成为“效果会员”，不涉及侵权。

通过这起案件，我们可以看出普通肖像权案件基本的争议焦点：发布者是否已取得肖像权授权？授权范围如何界定？普通人的肖像是否具有广告、商业价值？

那么原告为什么起诉？其实就是传播范围的问题。大众点评APP属于知名网络平台，影响力大、浏览人数众多，这种快速的传播性让原告感觉自己人格尊严受到侵害的威胁。而原告自己理解的“效果会员”，是用作线下给健身的朋友们浏览查看。

“效果会员”的概念如何界定？

民法典单辟“人格权”一编，突出了对人格权保护的重视。民法典1021条规定，当事人对肖像许可使用合同中关于肖像使用条款的理解有争议的，应当作出有利于肖像权人的解释。

本案中，双方未签署任何协议，仅仅微信口头同意成为“效果会员”，健身公司对“效果会员”并没有书面解释和文件。另，人格权涉及个人尊严，不宜对“效果会员”作扩大解释。

私人教练应会员要求拍摄照片，其已经取得制作肖像的权利，是否意味着可以对照片随意使用？

答案是否定的，著作权和肖像权属于不同权利主体，著作权人在行使其权利时需让渡于肖像权人的人格权。

非公众人物是否可以主张经济损失？

从侵权的方式来看，宣传对象指向的是互联网空间不特定的人，那么，侵权人就是试图利用原告肖像从这些不特定的人群中获得商业利益。肖像权具有可复制性，在一定程度上可与主体分离；肖像权具有财产性，本身具有利用价值，能体现商业价值，名人和普通人皆有。

通过这个案例，让我们回到前面讨论的热点事件，谈谈“街拍”。随着互联网与自媒体的发展，街拍引发的争议越来越多，成都太古里从“街拍”圣地到发布“禁止商业街拍”通知，究竟体现出了什么问题？

首当其冲的是肖像权授权问题，“怼人脸拍”“肆意抓拍”、偷拍的合法性问题，如果说公众人物需要对公共场所的拍摄承担一定容忍义务，那么普通人则完全不需要承担这项义务，除非于新闻报道、教学科研等不可避免使用到，简而言之，就是“不能拍”。

其次，公众行使传播权利的同时，要注意对社会秩序和社会公共利益的影响，太古里街拍“奇装异服”“网红摆拍”及“占道”等行为，使“街拍”逐渐偏离正常轨道，被大众诟病。

“街拍”知名大V，目前已经是粉丝700余万的知名时尚博主。那么同样是“街拍”，为什么他能够“存活”？同样，先谈是否取得同意拍摄的问题。他是杭州的一名博主，这位博主会给他想拍摄的路人模特一杯星巴克咖啡，然后简单介绍自己，如果路人没有拒绝，其实就是做出了同意拍摄并发布在其自媒体的意思表示，也就视为他取得了授权。另一个问题就是肖像权使用方式和使用范围的可预见性，被拍人知道仅仅发布于博主的自媒体，而且肖像的表现形式是双方合意的。

最后，是肖像权的让渡与正向传播的平衡博弈。由于其平台的可被信赖性和知名度，路人认为被发布肖像的行为不仅不会造成其权利侵害，反而会起到正面宣传作用。不可否认，这名博主也是一种商业化使用行为，靠“街拍”引流量，带来收益，那么一杯星巴克带来的收益就太可观了，这个问题同样值得探讨。

“互联网时代，人人都是自媒体”，综上，互联网环境下的肖像权侵权呈现新特点，一是侵权主体和侵权对象的广泛性，侵权主体不再限于传统的商家、媒体，侵权对象也不仅限至于明星、公众人物，每个人都有可能侵权或被侵权。二是侵权受关注程度高，侵权后果往往对当事人产生次生伤害，引发“网络暴力”；三是互联网技术带来的侵权形式更加多样、恶劣，捏造画外音、演绎微信聊天、“深度伪造”等技术屡见不鲜。

互联网肖像权纠纷起源于公众传播，并被公众传播所影响，而规范肖像权纠纷的路径同样是公众传播，将是非曲直、法治理念、裁判标准传播出去，及时回答公众的疑问，并逐渐净化网络空间，这也是互联网审判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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