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兔子是我的表妹,五分钟前我才删去和她的对话框。
不要问我为啥删除记录,我们的谈话要是再回首,那就是个巨大的负面情绪影响源。
兔子妈一向望女成凤,从小就给她报了各种兴趣班,从奥数作文到乐器舞蹈,那是一样都没落下,多才多艺让我羡慕的不行。可琴棋书画吧,其他的都齐全了,就这“四书五经”留了点缺憾。
从家长会回来之后,兔子妈听说别的孩子都要报考“北大清华”、“香港厦门”这一类的名校,自然也不甘居于人后,催促兔子要加倍努力,考上名牌大学。为了赶超那些“优等生”,兔子妈干脆就把兔子托付给了班主任老师,在她家跟她同吃同住,方便随时提问解惑,也顺带着感受一下人家书香门第的熏陶。
“这不挺好嘛,随时都能问老师问题,哪里不懂点哪里,哈哈!”
我想,此时此刻在另一端手机屏幕面前的兔子大概白眼早就翻上天了。
“你当是步步高点读机啊,说实话,装的真累。”在别人家总归是不自然的,更何况这人还是你的老师,真的是时时刻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坚持贯彻“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艰苦精神。
“那就回家呗,休息会儿也不会说你什么。”
“回家更苦逼!”
原来,只要看见兔子回家,兔子妈就警惕地打听起来兔子的学习近况。进步了就喜滋滋地说道:“嗯,再接再厉,你还可以做得更好!”,一旦稍有些差强人意了,就劝兔子多复习复习,别老回家,路上耽误时间。用兔子的话来吐槽:“合着我那两天在学校好好学习,就能智商爆表,金榜题名?”
二
对比我之前在高三时,只要一碰上周末放假,必定会回家同电视机恩爱到凌晨两三点的情况,就特别感激我有一个宽宏大量的老妈。
用我妈的话来说,好不容易“放监”了,就让我去好好享受自由吧。当然,她是没想到我对电视剧有着如此难以割舍的感情,就连困得不行了,也要去泡个老坛酸菜方便面,接着回来看……
在被兔子充当情感垃圾桶,塞了满满的鼻涕团后,我反倒回忆起当年的高三生活。
“妈,你那时候不着急吗?”
“着急啥啊?着急有用吗?”所以,老妈还是很紧张我的。家有高考生,父母怕是比孩子更加心急吧,既期盼又紧张。
高三上学期开始,由于高考时间的迫近,我的心开始有些慌乱,心里老是想着:“这可是人生大事啊,一定要考好,不然……”。后面的我不敢再去想象,也许从此灿烂的人生就到此结束了。却因为心情的过于紧张,反倒让成绩出现了较大波动。也是后来,我才知道,老师跟父母打过电话,说我的成绩像过山车似的,让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父母尽量不要给我压力,让我能够轻松一些面对高考。
“那你们咋回答的啊?”听到这个,我有些窘迫,貌似那时候爸爸妈妈真没跟我说过什么重话,纯粹是自己的自卑心理在作祟,看见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都有了可喜的进步,而自己还是不能领会老师的教导,心里那个着急啊。
“还能怎么说啊,这锅是不背也得背!”嘿嘿,我只好在一旁干笑以掩饰尴尬。
到后来,我的情绪不稳定到只要爸妈给我打电话,就能在电话里或者之后开始哽咽哭泣,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失落感,觉得实在是对不起爸妈的培养,就连简单的读书考试都不能争取好成绩,那以后可怎么办?
夏季升高的不仅是室外的温度,还有我的“体温”,越来越多的焦虑和急躁堆积在心里,没有留下一丝缝隙,闷热不已。
三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爸妈觉得我的“身体指标”十分正常。成绩的起起落落也是常有的,谁都不是“常胜将军”,相信我很快能够调整过来,发挥应有的水平。
可是,我还是会莫名地流眼泪,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爸妈的安慰。
温度计已经接近极点,快要爆炸。
一开始,他们只是偶尔有空时才来看望我一下,这没什么,高三的家长们都会这样做,可是,越到临近高考的日子,爸妈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仿佛在一个高烧的病人身上盖上好多层厚棉被。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全身滚烫,难受得要死了,旁人却还以为我在舒舒服服地睡觉,发过一身汗就能病愈。
对不起,对不起!我对爸妈感到抱歉,对自己感到抱歉。那些美味的饭菜,我大概是不配去享用的吧。成绩不好,考不上好大学,就辜负了爸妈的期望,辜负了他们的用心良苦。
“晴晴,你多吃点,准备高考,看你都瘦了好多。”
“嗯,嗯。”我边向嘴里大口大口地塞着饭菜,边胡乱答应着。
回到宿舍,忍不住趴在床上大哭起来,舍友没敢直接上前安慰我,先让我好好发泄了一番。下午,顶着还红肿的双眼又去上课了。朋友们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这下,可就又让爸妈他们背了冤枉包啦。
“唉,我也没想着要逼着你去干啥,就是看你瘦了,我心疼!”
的确,爸妈也就是想来学校看看我,顺带给我改善一下伙食。
一顿饭菜,于他们而言,是对女儿的关系爱护;于当时的我而言,却是压力的无形施加。
用现在的话来说,我就是“玻璃心”,还是一碰就碎的那种。
四
为了给我“降温”,爸妈是再一次操碎了心。先前是汤水不断,电话不停;现在是时不时地才打个电话,送点生活用品过来,也就寒暄些家里的日常情况,对于高考即使提起也是轻描淡写地就过去了。
既然一腔热忱把我给烫着了,那就开空调,“凉爽”一下。在家长们都担心孩子带手机去学校,会玩物丧志的时候,老妈还给我换了一台新手机,开了一张能够上网的卡。
“晴晴啊,你也不要太拼命了,学累了就玩会儿手机,看看八卦时事啥的哈!”
“妈,你心真大!”
听了这话老妈可就乐了,“我那哪是心大,不是为了宽慰宽慰你嘛。”
“其实吧,爸妈当初也不明白给你打电话,给你送饭菜,咋就成害你了。但后来我们想清楚了,既然你觉得这么是给你压力,那我们就不去那么多次了。日后你想明白了,也就不觉得我们是在逼你了,对吧?”
是啊,高考的时候,并不是爸妈给了我们多大的压力,而是我们把他们的行动幻想成巨大的压力。
实际上,我们只是把压力的施加者从自我转换成了爸妈,成了被谴责的替罪羔羊。
玻璃心的自己不能接受这是因为自己对于本身的期望值太高,而能力又尚且不足,从而导致的压力山大。
但在这关键时刻,据理力争绝非好办法,应当尽量避免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正面冲突,而是想办法温和地去解决问题。
倘若有人像我一样,在高考前“发烧”了:
“物理降温”先来两招,给孩子提供一个相对自由活跃的空间,让他们独自进行深层思考;
实在不行,再去医院“一针见血”,坐下来好好聊聊,谈谈各自心里的真实感受。
理解和妥协,会是最好的退烧良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