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愿所有孩子的善良都带有锋芒

《芳华》是特别的，这是一部“60后”致敬他们军绿色青春的影片。

《草原女民兵》旋律响起，巨幅毛主席画像映入眼帘。上世纪70年代，充满理想和激情的军队文工团里，有这样一群正值芳华的青春少年：他们性格迥异，身份悬殊，既有高干子弟也有反革命分子的儿女，在革命的大熔炉里流着汗踏着舞步经历着大相径庭的人生。

在冯小刚的镜头里，《芳华》就像一把记忆的钥匙，能打开很多人的青春时代。然而，如果只把这部电影当做对青春热血记忆的缅怀那就太过单薄了。

青春很美，但过去真的没有一丝龌蹉？在我看来，影片中的文工团就是一所学校，而影片中的每个人都像极了我们曾经的同学少年，里面 折射出来的社会问题比回忆当年更值得我们深思。

出身高贵的郝淑雯欺负软弱的何小萍、老好人刘峰爱上了绿茶婊杨丁丁......在这个集体里，暴力、猜忌、诬陷无处不在。

里面隐藏的校园暴力，你看懂了吗？

善良≠懦弱

何小萍的父亲是劳改犯，母亲改嫁，从6岁开始她就受尽欺负。

她天真地以为，改了姓，当了军人就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但命运却不想善待她。

在家时，洗澡要钱，何小萍没法天天洗。报道那天，她身上有些馊了。高干女儿郝淑雯闻了闻，嫌恶地说：“那味跟泔水桶里捞出来似的。”

有人说她胸小，有人说她味大，不仅宿舍的人排挤她，连双人舞的男舞伴也讨厌她。

在文工团这所大学校里，从入伍的第一天起，她就遭受着这个集体的暴力。

像很多入学第一天就被欺负的孩子一样，她成了这个集体的笑话，从此再没建立起信心。

何小萍做错了什么吗？大家为什么都欺负她？

令人难过的是，假如可以指出她的一点点错误，那就是她太善良了。

团里的“活雷锋”刘峰被杨丁丁污蔑为袭胸的流氓时，只有何小萍无条件相信他；为了救一名重症烧伤病人，炮弹袭来时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了他。

何小萍是善良的，但她以为的善良其实只是懦弱。

当舍友指责她“偷”了林丁丁军装时，她不敢说自己只是借来拍照片给在劳改的父亲看。

当郝淑雯扒她胸衣找海绵时，她除了一句“没有”什么都说不出来。

关于校园暴力有这样一个偏见：所有遭受校园暴力的孩子都是本身就不太好的孩子。

然而，事实却是，校园暴力不需要理由，人总是挑软柿子捏的。

著名心理学家米歇尔曾在研究中说，大部分的暴力受害儿童都是善解人意及和善的孩子。他们不会对施暴者以牙还牙，他们的哭泣也是施暴者不错的收获。

善良到不会反抗的人，最容易成为施暴者的暴力对象。

面对暴力，善良的何小萍选择了哭泣和孤立自己。习惯了吃亏，习惯了沉默和委屈自己，像众多遭受校园暴力侵害的人一样，她无力反抗。

而相当多的施暴者并不明白自己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甚至有些暴力行为只是因为无聊而已。

男舞伴为什么嫌何小萍味大？不过是从众。大家都排斥她，如果他与她亲近，那他也会被嫌弃。

这就是校园集体生活的规则。

真不幸，何小萍的善良变成了别人欺负她的筹码，而很多人还认为她本来就不是好人。

更不幸的是，何小萍没有家人朋友，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才是对的，就连她也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

“你当善良，且有力量”

我们都是从小听着“善有善报”长大的，同样的，我们也将这种理念传递给孩子。

但面对无理由的校园暴力，低智商的“善”却成了双刃剑。而这，往往被我们忽略。

影片中的刘峰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战友结婚，为了给他省钱，刘峰自己动手做了两个沙发送他；煮破的饺子没人吃，他就主动打来吃；女战友不喜欢吃饺子，他就煮挂面给她吃；家在北京的战友家里但凡寄点什么，他都不辞辛苦的给背回部队……

他竭尽全力地帮助所有人，是人人称赞的“活雷锋”。

但是，雷锋也有犯错的时候。他爱上了林丁丁，抑制不住触碰了她，然后就被诬陷成了“猥亵”。

一时间接受过他帮助的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刘峰在这个集体里也遭到了暴力，像所有学校里的老好人一样，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之前的99件好事全部抹灭。

这种暴力不是肉眼可见的伤痕，而是精神上的攻击。活雷锋跌下神坛，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可在刘峰的意识里，他只是受到了伤害没有暴力。这是关于校园暴力的第二个偏见：校园暴力总是伴随着暴力行为。

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假如受害者说服自己并没有受到暴力对待，那他们或许从来不愿面对自己的遭遇。

明明被人欺负了，还告诉自己，没事，站起来，他们不是故意的；明明被人欺负了，还打掉牙往肚里咽，不向任何人说出真相。

这不是傻白甜是什么？没有锋芒的善良，其实就等于零。

暴力就是在这种既安全又可怕的气氛下繁衍的。受暴者将事情深埋心里，暴力事件也未得到妥善的处理，施暴者林丁丁出了国成了富太，而受暴者刘峰却在战场断了手成了残疾人，为了2千块罚款和警察大打出手。

面对校园暴力，一味的忍让和妥协不是善良，而是对自己的残忍。只有将事情说出来让问题公开化，这样施暴者才会消失于无形。

而这，正是我们应该告诉孩子的：一个人越是善良，待人的底线就应该越高一些。这样才能避免纵容他人，才能保护自己。

家庭的影响

何小萍和刘峰一个是懦弱的善良，不会规避暴力，一个是低智商的善良，不愿举报暴力。

他们这些表现的背后，很大一部分都是来源自身的自卑感。自卑感，其实就是一种“比不上”的感觉。

何小萍的童年是悲惨的。母亲改嫁后对她的关心越来越少，6岁以后她唯一一次被母亲拥抱还是用冷水把自己弄发烧换来的。

不健全的家庭使她打心眼里认为自己就是个不值得被爱的人，当校园暴力袭来，她逆来顺受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这是一种因为缺乏父母关爱而养成的自卑，原生的自卑。

刘峰的自卑则相反。他的自卑使他不敢对林丁丁表达爱意，需要通过持续地、过度地寻求他人的关注来获得自我价值的肯定。

当他对林丁丁说的：“我不是无私的，我有私心。”其实说的就是这个。

这是一种次生自卑。

著名心理学公号KnowYourself中对次生自卑有这样的定义：自己没有能力实现自己虚构的目标或内心标准时，所感到的自卑。可能是失败的求职经历、不理想的学习成绩等。

这种自卑每个孩子都可能经历。

考了一个很差的成绩，父母骂道：“你还能干什么！”

孩子遭受校园暴力，父母说：“为什么只欺负你不欺负别的孩子？”

孩子接收到的信息就是：我有错，我活该被人欺负。

你可能不知道，这种来自父母、同伴、老师的嘲讽和指责会使孩子在自卑的情结里越陷越深，从而加大孩子遇到校园暴力的几率。

就像剧中的刘峰，当他说自己不是流氓时，审查人员却说：“那为什么就告发你，不是别人！”此话一出刘峰再也没有反驳。多年后，他断了手从战场归来，被郝淑雯调侃：“现在这假手还摸吗？”

他只是微微一笑，然而严重的心理阴影则是终生伴随的。

面对无孔不入的校园暴力，我们除了培养孩子带有锋芒的善良之心外，还要在日常生活中给予孩子适当的鼓励，培养他们的自信。

遭遇校园暴力并不是孩子的错，现实版绿茶婊林丁丁无处不在，谁一辈子没遇到过几个烂人？何小萍和刘峰都不是坏孩子，只是有些“善良”和自卑罢了，他们的悲惨人生本该可以避免。

芳华已逝，冯小刚说，这部电影他想了40年。而用严歌苓本人的话说，这是她最真诚的一部作品。

而在我看来，这部电影教会我们的是如何对校园暴力进行最有力的反击。

愿所有孩子的善良都带有锋芒。

（青鹿特邀作者/豆瓣ID : 大多咪。日行一善，夜扯一谈，力争做个不高尚但纯粹的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