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送爽，丹桂飘香，诺基亚的CEO Justin Hotard提出一句重量级的话：世界正在进入AI超级周期的起点。这不是一句普通的口号，而是一个深刻的技术判断。
作为一个在通信领域搬砖的小喽喽，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不是这个标题，而是二十年来整个通信行业的波浪式演进。从2G到3G，从4G到5G，每一次技术更替都像潮水一样推动着世界经济与社会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AI牵动一切，是超级周期的开端。
如果要理解诺基亚CEO这句话的分量，必须先理解“超级周期”的含义。超级周期不是一个季度的热潮，也不是几年间的短暂爆发，而是能够深刻改变产业结构、社会运行模式和全球格局的长期浪潮。上一次类似的超级周期，是智能手机引领的移动互联网浪潮。2010年到2020年的十年间，智能手机出货量从2.96亿台飙升到13.7亿台，带动了谷歌、苹果、腾讯、阿里这样的巨头完成了资本史上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扩张。那一轮浪潮的基础是4G网络和移动芯片的普及。今天，AI超级周期的基础则是算力、算法和连接的三重合力。
Hotard很清楚，诺基亚能否在这一场超级周期里重回巅峰，关键就在于“连接”，他说了一句很有代表性的话：连接只会变得越来越重要。不要以为这是场面话，放在今天的技术环境下，这句话是掷地有声的。举个最直观的例子，过去十年全球移动数据流量年复合增长率超过30%，在爱立信2024年的《移动市场报告》中明确指出，到2030年全球移动数据流量将达到2022年的六倍以上。而AI时代到来后，流量的增长不会是线性的，而是指数级的。你要训练一个GPT-4级别的大模型，至少需要几千颗GPU连续运转数周，训练一次消耗的电量相当于一个中等城市一年的用电量，这背后所需要的光传输、IP网络、无线承载能力是任何单一企业无法独立解决的。
所以Hotard强调“生态”。他说技术世界拼的不是单打独斗，而是生态之间的竞争。这句话道出了未来十年全球科技竞争的残酷现实。回头看看智能手机时代，苹果的成功不仅仅是因为iPhone本身，而是因为App Store形成的开发者生态；安卓的壮大则是因为谷歌联合了数百家终端厂商与芯片供应商。AI超级周期的生态会更复杂，它需要芯片、软件、算法、网络、终端多维度协同。没有合作的生态，哪怕单点再强，也会在潮水褪去之后发现自己赤裸裸地站在沙滩上。
诺基亚选择在Oulu建智能工厂新园区，就是一次战略信号。Oulu并不是一个资本追逐的中心，但在通信行业，它是北欧的圣地。1970年代起，芬兰就在这里投入研发无线通信，孕育了当年的诺基亚霸权。今天Oulu不仅有诺基亚的研发制造一体化园区，还有初创企业、大学研究中心以及DIANA 6G测试中心。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个缩小版的硅谷，只不过它聚焦的是无线电与通信技术。这样的集群效应意味着，诺基亚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拉起一个本土化的创新生态链。这背后折射出欧洲通信产业的现实：如果不团结抱团，单个公司不可能在全球竞争中抵挡来自美国硅谷、中国深圳和印度班加罗尔的三重压力。
Hotard还特别提到了收购Infinera。这个名字可能对普通读者有些陌生，但在业内，这是一笔价值23亿欧元的关键收购。Infinera的光传输和DSP设计能力，让诺基亚在光网络市场一下子获得了规模。要知道，AI超级周期的第一波浪潮是数据中心。微软、谷歌、亚马逊这样的云厂商正在疯狂扩建数据中心。根据Synergy Research的数据，2023年全球超大规模数据中心数量已经超过900座，预计到2028年会突破1300座。而每一个数据中心的扩建，背后都是对光网络和IP网络的海量需求。诺基亚过去在IP和光传输上并不是领头羊，但通过收购，它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块拼图。这一步棋走得不算早，却走得恰到好处。
更有意思的是，Hotard把国防和关键基础设施纳入了战略重点。表面看这是一次市场扩张，实际上这是对未来网络格局的前瞻。今天的战争已经不是单纯的枪炮对轰，而是信息与通信的对抗。俄乌冲突中，Starlink的作用被放大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网络切片、加密通信、低延迟连接已经成为现代军事的标配。Hotard展示了诺基亚与芬兰国防军的网络切片演示、与英国陆军的切换测试，这些并不是噱头，而是实打实的军用需求。更重要的是，欧洲对“高风险厂商”的担忧正在转化为政策红线。欧洲电信市场一旦加速清退部分供应商，留给诺基亚和爱立信的机会将是决定命运的窗口期。
有人可能会问，诺基亚这次能不能成功？要回答这个问题，得从通信产业的规律说起。4G时代的成功不是一夜之间的，2009年LTE标准冻结，全球商用用了三年才爆发，等到2013年才真正迎来井喷。5G更是一个典型的例子，2019年首批商用，直到2023年才让人感觉到它对行业应用的推动。通信产业有一个规律：技术标准冻结之后，至少需要3到5年才会落地，10年左右才能完全发挥潜力。现在诺基亚已经把目标瞄准6G，它强调的三大重点：频谱效率、IP网络、云原生架构。频谱效率决定了带宽利用率，IP网络决定了传输能力，云原生决定了应用生态能不能跑起来。这个判断非常到位。6G不是单纯的带宽提升，而是一个全栈式的网络变革。
Hotard的讲话还有一句被很多媒体忽略的话，他说6G必须要提供超越连接本身的商业模式。这句话击中了行业痛点。5G商用四年，全球电信运营商普遍抱怨ROI不足。中国移动在2023年财报中披露，5G投资累计超过3400亿元，但5G专网和新业务贡献的收入占比依然不到10%。如果6G还停留在“更快的网速”，那这场仗一开始就输了。6G必须要在网络即服务、API开放、AI赋能的方向找到新的盈利模式。诺基亚收购Rapid，推动API开放战略，就是一次试探。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开发者生态能否真正形成。
作为一个长期在通信行业搬砖的打工人，我必须说Hotard的讲话有一种罕见的冷静。他没有画大饼式的百日改革计划，而是强调连续性。他说诺基亚不是一家危机中的公司，这很重要。通信行业的巨头往往在激进上摔跟斗，爱立信在2000年的重组、诺基亚在2013年的手机业务出售，都证明激进的重组可能适得其反。今天的诺基亚拥有稳健的资产负债表，在移动网络和基础设施上都有不错的份额。真正的挑战不在于短期利润，而在于能不能抓住AI超级周期的浪潮。
这场浪潮会持续多久？如果参考移动互联网的超级周期，从2007年iPhone发布到2020年移动互联网红利见顶，整整十三年。AI超级周期大概率也会是一个十年以上的长周期。它的第一波是数据中心和算力基础设施，第二波是智能终端和工业应用，第三波则是全面重塑社会的基础设施，包括6G网络和智能城市。诺基亚的定位，恰恰在这条链路的中段：它不是AI算法的创造者，但它是AI运行的基石。正如Hotard所说，今天的城墙不是砖石，而是数字防线。谁掌握了连接，谁就掌握了未来的主动权。
最后，我想说，诺基亚今天所面对的机遇和挑战，就像20年前苹果面对智能手机的机会一样。它能不能走出来，不仅仅取决于内部研发的投入是否正确，更取决于它能否在全球生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AI超级周期不是诺基亚一个人的故事，而是整个通信行业、整个技术世界的新篇章。对我们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产业升级，而是一场必须参与的历史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