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卡普（Alex Karp）总是一副“全世界都讨厌我”的姿态。最近在一次客户大会上，这位 Palantir 掌门人迈着大步登台，用他那乱发、朋克教授般的腔调大谈反叛，听起来格外得意。他不时冒出 “masturbation”（自慰）和 “self‑pleasuring”（自我取乐）之类的词，还痛斥硅谷——尽管演讲地点正是硅谷腹地帕洛阿尔托。就在最后一刻，他取消了原定与《经济学人》的采访——虽然过去他曾是该杂志母公司的董事——只因不满我们对他合著新书的书评。这位我们评选的“2024 年度最佳 CEO”也会玻璃心。
然而，他领导的这家软件公司如今市值 2.5 万亿美元，正凭借那股“全世界都与我作对”的豪横势头蒸蒸日上。5 月 5 日，Palantir 公布 2025 年第一季度营收同比大增 39%，已连续七个季度实现炽热增长。除欧洲业务略显疲软外，唯一的阴影是次日股价下跌 12%（注：股价很快得到修复，并创下历史新高）——或许投资者担心，再快的增速也难撑起过去一年市值翻五倍的涨幅（见图表）。即便如此，正如卡普所言，“Palantir 正在燃烧”。它的成功映射出两大潮流：其一是生成式人工智能（AI）——Palantir 帮助企业落地这项技术；其二是世界在边境紧闭与大国博弈中对情报与防务科技的需求激增，而 Palantir（更具争议性地）在此领域独占鳌头。在这两方面，它的优势源于对利润、增长与文化的独特打法。
自 2003 年创立起的约 20 年里，Palantir 长期未能盈利。它的商业模式诡异：派出大批高薪工程师常驻客户现场，为其量身定制软件，解决独特难题。卡普把这些所谓的“前线部署工程师”（FDE）比作高级餐厅里倨傲的法国侍者——比顾客更懂顾客需要什么；他们必须强势且善于说服人。
随着这些一线经验被写入软件产品，每位客户所需的 FDE 数量锐减，业务也开始实现盈利规模化。在过去两年里，Palantir 营收激增，而员工数量几乎未超过 4 000 人。这让公司得以保持逾 80% 的毛利率。它的新一代 AI 平台 AIP 亦走在同一条轨道上：该平台对客户数据进行映射与整合，帮助其运行大型语言模型。
公司的增长方式同样特立独行。一位前员工称卡普是 Palantir 的“首席推销员”，但公司摒弃了传统的营销手段——没有牛排晚宴，也不打高尔夫招揽客户——而是把潜在客户请到“训练营”，让他们亲自试用产品。Palantir 通常先为客户启动小型项目，如获成功再向全组织铺开。快餐连锁店 Wendy’s 负责供应链的 Pete Seurken 说，Palantir 的 AIP 软件让他的团队五分钟就能完成过去 15 个人一天才能做完的事。Wendy’s 其他部门也被吸引。“这就是 Palantir 的套路：他们一进来就创造巨大价值……组织里的其他人自然会关注。”他说。
为了证明其令华尔街惊悚的估值的合理性，Palantir 必须保持狂飙式增长。杰富瑞投行的 Brent Thill 指出，在最新回调前，Palantir 市盈率高达明年预测营收的 56 倍，这意味着要让估值看起来靠谱，其年销售额未来四年需保持 50% 的增速。部分炒作来自“迷因股”投资者。Thill 提到，如今人们甚至能在 Walmart 买到印有“Palantir to the moon”的 T 恤。
这种忠诚由 Palantir 充满挑衅的企业文化滋养，这也是其最为特立独行的特质。员工表示公司职位级别极少，提倡“持续争论”。这种反叛部分源于其长期承接西方军方和情报机构合同——这曾让 Palantir 在硅谷成了“麻风病人”。即便如今越来越多风险投资人转而支持美国防务科技，卡普仍暗示他们只是“晴天朋友”，并未真正投入到美国武备之中。
Palantir 公开支持埃隆·马斯克在特朗普政府新设的“政府效能部”（DOGE）下的工作。公司首席技术官 Shyam Sankar 本周在华尔街分析师电话会上表示，政府超支让美国看起来像“一块纹理精美的大理石和牛”。员工们希望，随着政府规模缩减，Palantir 能承接更多与 DOGE 相关的特朗普政府项目。卡普称，公司也希望通过为军用装备提供软件赚取大钱——目前它正牵头与新锐无人机制造商 Anduril 合作，帮助陆军提升战场目标定位能力。据报道，Palantir 还与 Anduril 以及马斯克的火箭公司 SpaceX 组成财团，竞标为特朗普的“金色穹顶”导弹防御盾提供技术。
Palantir 的政府业务颇具争议。风险投资人 Paul Graham 近日在公司获得一份价值 3 000 万美元、用于支持联邦政府打击非法移民的合约后，称其正在构建“警察国家的基础设施”。Palantir 对此毫不在意，反而把格雷厄姆的帖子当成招聘材料。Wendy’s 的 Seurken 表示，这种逆流而上的作风正是 Palantir 的动力所在。卡普那种“我们与全世界为敌”的心态“孕育了公司的文化”。他补充道：“私底下，我们也许对他暗暗叫好，说真的，我们喜欢有人站出来说：‘这就是我们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