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爽的“大女主”。
“恶女”再次上桌。
韩剧《亲爱的X》中的女主角白雅珍，成为新一代“恶女”代言人。不仅利用身边的男人帮自己复仇，甚至还手刃生父，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死掉。
从《顶楼》《夏娃》再到《黑暗荣耀》《亲爱的X》，“恶女”已经成为近几年韩剧市场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这些“恶女”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如千瑞珍、朴妍珍、李莎拉的纯“恶女”，她们大多出身上流社会，不把普通人放在眼里，各式各样的霸凌信手拈来。
《黑暗荣耀》“恶人组”，图源豆瓣。
另一类则是被霸凌的下位者，她们大多出身平凡，被上位者欺辱后，蛰伏多年，“以恶制恶”，最终完成复仇，比如《黑暗荣耀》中的文东恩，《夏娃》里的李莱尔。
国产剧中也有不少“恶女”，只不过相比于动辄杀人越货的韩剧“恶女”，国产“恶女”似乎更刻板、温柔，同样也划分为两类：都市剧中勾引别人老公的小三，古装剧中仗着权势巧取豪夺的各类公主、王妃。
当韩剧“恶女”已经担负起校园霸凌、原生家庭等社会议题时，国产“恶女”还在围着男人打转，给小三一巴掌，顺便秀下手上的大钻戒。
前者让“恶女”的“恶”超出性别范畴，展现出一种中立的主体性。后者则仍将“恶”置于有关性别的刻板印象中，既想沾点“恶女”味，又舍不得圣母光环；既想搞事业逆袭，却不敢让女人真正脏了手。
对于“恶女”之“恶”的书写，本质上是创作者如何看待女性。让女性角色可以“恶”得充满魅力，是观众对新型大女主叙事的渴求。
“恶女”与她的刀
韩剧再出“恶女”。
手刃生父，拿捏情敌，借刀杀人，利用追求者爱意只为努力向上爬......这一切都来自韩剧《亲爱的X》中的女主角，白雅珍。
白雅珍身世悲惨，爸爸是个赌鬼，妈妈又时常对其拳打脚踢。加入新家庭后，继父继母又商量着偷拍白雅珍私密视频卖给恋童癖赚钱。
进入学校后，老师嫌贫爱富，拜高踩低，富二代同学趾高气昂，校园霸凌。可以说将所有悲情韩剧女主角的buff叠满，一个楚楚可怜的清纯小白花形象呼之欲出。
《亲爱的X》白雅珍，图源豆瓣。
但白雅珍并没有任人宰割，她化身“恶女”，以恶制恶。
亲生母亲虐待自己，那就在对方奄奄一息向自己挣扎求救时默默走掉；富二代同学霸凌自己，那就扒尽对方一家老底，让其身败名裂；老师拜高踩低，就将情感丑闻公之于众......
这一切全部都是借刀杀人，白雅珍永远温柔可人、楚楚可怜。
白雅珍的“刀”就是身边的男人们。
养父母家庭的青梅竹马哥哥男主、校园时期“收服”的“小狼狗”男二，娱乐圈顶流明星男三，财阀公子哥男四，甚至女主打工的咖啡店老板，全都心甘情愿拯救女主于水火。而白雅珍在“用”他们时，也丝毫不会愧疚，甚至会利用对方的保护欲、承诺、怜悯与崇拜，继续为自己所用。
白雅珍与“守护者”男二金在吾，图源豆瓣。
这种一反常态的“恶女”形象，让观众沉浸其中，觉得白雅珍够狠、够酷，也够惨。但也有观众指出，白雅珍缺乏共情能力、心安理得操纵他人且毫无愧疚感，已经不是简单的“恶女”。
白雅珍之前，秀智在《许愿吧精灵》中也饰演了一位“反社会人格”女主奇嘉盈，小时候就动不动拿着刀对着小动物，长大后也是面无表情，平等地给整个社会以冷漠白眼。
《许愿吧！精灵》奇嘉盈，图源豆瓣。
但与白雅珍不同，奇嘉盈自小被投放至一个有爱的环境，带她长大的奶奶、村民们都充当着“感化者”的角色。而白雅珍则成长于一个充满恶的环境里，恶更像是她的武器，而非底色。
就像帮助过白雅珍，最终被送进监狱的咖啡店老板在出狱后对白雅珍所说的那样，“但凡你在长大时遇到过一个像样的大人呢？”
除了这两位今年引起热烈讨论的“恶女”，再向前追溯，不同类型的“恶女”已悄然占据韩剧荧屏。
最被观众熟知的当属《黑暗荣耀》中的“恶女组”。头目朴妍珍小时候带头校园霸凌，长大后职场霸凌，出轨、杀人、似乎除了女儿，从来没真正爱过任何人；艺术家李莎拉的世界里没有规则，将欺凌他人视作一种游戏；空姐崔惠廷虚荣拜金，出卖身体维护自己“狗腿子”的地位。
《黑暗荣耀》少年时期朴妍珍，图源豆瓣。
在这个“小团体”中，恶人基本都是富贵出身，备受欺凌的女主文东恩则是家境贫寒。
这种设置在不少韩剧中都被使用。《夏娃》中徐睿知扮演的李莱尔也是平民家庭出身，父母被财阀灭门。13年后，华丽变身的李莱尔杀回财阀世界，开始精心复仇。
在“全员疯批”的韩剧《顶楼》中，这种设置更加明显。富人云集的“赫拉宫殿”里，闯进了普通家庭出身的吴允熙。为了让孩子能跻身上流社会，吴允熙也开始一步步变身“恶女”。
从这些韩剧“恶女”来看，善恶常与贫富挂钩。女主角一般都出身贫寒，身世凄惨，是正义、善良的一方。富人通常是恶人，这种设置符合观众心中的“天然正义”，即便后期女主角遭受富人欺凌，开始以恶制恶，变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恶女”，观众也会很快接受，甚至产生最重要的爽感。
《黑暗荣耀》“以恶制恶”文东恩，图源豆瓣。
再加上在韩剧的世界里，观众喜欢看“斗富”而非“媚富”，这也为“恶女”的流行提供了前提。
虽然如此，韩剧对“恶女”的刻画并不刻板。虽然“恶”，但每个人都“恶”的有原因，有性格。即便是争议颇多的白雅珍，剧集也用了大量篇幅展示其在家庭、学校、社会这三大逐渐扩大的系统中的遭遇。
与其说是刻画一个“恶女”，不如说是展现一个人在系统中如何挣扎。
当这些社会议题被容纳进来，爱情在“恶女”叙事中的含金量一再下降。男性可以成为“恶女”的工具，消遣或是左膀右臂，而非变恶的原因。
《黑暗荣耀》文东恩台词，图源豆瓣
白雅珍身边的四个男人，有钱的出钱，有资源的给资源；出轨对象全在俊更像是朴妍珍的一种消遣；文东恩和同样有复仇目标的医生周汝正并肩作战，对方最动人的情话不是“我爱你”，而是“如果你要利用我，我会不分昼夜随时赶过去。”
也就是“恶女”真正成为主体，男人们甘心当恶女的“刀”。
国产“恶女”的温柔
国产剧也有“恶女”。
最近最出圈的“恶女”就是赵露思在《许我耀眼》中扮演的新闻主播许妍。剧中，许妍虚荣拜金，给自己伪装身份只为嫁入豪门，“好女人得到名声，坏女人得到一切”更是成为宣传期最出圈的slogan。
但相比于韩剧恶女，许妍真的坏吗？两相对比，许妍纯洁的像朵“唯一纯白的茉莉花”，不够坏，或者说，国产剧女主角不敢坏。
《许我耀眼》许妍，图源豆瓣。
许妍在剧中做过最坏的事，可能就是伪造身份嫁入豪门。原本观众以为剧情会像《安娜》一样，许妍和老公毫无感情，只为满足自己向上爬的欲望，同时受到虚荣心带来的捆绑与束缚。
但让观众没想到的是，剧情后面又走起“纯爱风”，许妍嫁给豪门公子哥沈浩明是因为“真爱”，后者为表忠心还来上了一段“追妻火葬场”，最终“强强联合”的戏码也是让观众看的颇为拧巴。
“拧巴”的点在于，和韩剧“恶女”相比，许妍丧失了“恶女”的主动性，“恶女”之所以让观众看着爽，是在于主动实施而非被动防御，更不能是依靠男主拯救自己，将剧情高光拱手让人。
这也不是《许我耀眼》一部剧的问题，事实上，国产剧的“恶女”经历了一场“温柔的倒退”。
最近一批恶女，常见于古装剧，她们大多是长公主、公主以及王妃。比如《墨雨云间》中对她人之夫强取豪夺，从折磨人中获得快感的婉宁长公主、《楚乔传》中一夜黑化，剑指情敌的元淳公主，《兰陵王》中因爱生恨，最终在扭曲的执念中自我毁灭的郑儿都是这一类。
《墨雨云间》婉宁长公主，图源豆瓣。
都市剧中的“恶女”则基本都是“小三”。《三十而已》里和许幻山同啃一支冰淇淋的林有有；《我的前半生》里让人恨的牙痒痒的凌玲；以及身为闺蜜，却夺人之夫的《回家的诱惑》里的艾莉。
再往前的作品，恶女似乎还敢更极致。
比如把剧中人杀的只剩片名的《小鱼儿与花无缺》里的江玉燕；心狠手辣，残害昔日好友，成为不少观众童年阴影的《至尊红颜》徐盈盈；《美人心计》中为生存和欲望不择手段，在权谋与情爱中挣扎，最终被自身贪婪反噬的聂慎儿。
很有意思的现象是，富有的，或者说掌管权力的“恶女”，大多数只存在于古装剧。现代剧的“恶女”，大多是出身平凡的普通人，她们被简单粗暴地化为两派：勾引别人老公的小三、以及出身平凡，但又虚荣爱钱，一心向上爬的“拜金女”。
《北京爱情故事》杨紫曦，图源豆瓣。
近些年也有不少为虚荣拜金派“恶女”平反的声音，认为其在没有影响他人的前提下，靠自己追求更好的生活没有问题，比如《南来北往》里的姚金玲、《北京爱情故事》里的杨紫曦。
再从角色重量上来看，韩剧“恶女”已经自成一派，成为新一种大女主叙事。而国产剧“恶女”一般是配角，几乎从未有《黑暗荣耀》《亲爱的X》一样，以“恶女”为主角展开叙事的电视剧。
另一种大女主叙事
不论中韩，“恶女”流行的关键原因，是观众对新型大女主叙事的渴求。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屏幕上的女主角基本都是善良单纯小白花，比如无私奉献田小草，要么就是无辜天真，拿犯蠢当可爱的鹿小葵，以至于出现一个倔强倨傲、敢于反抗特权的杉菜，都会被观众记到现在。
《流星花园》杉菜，图源豆瓣。
好像女主角天然就应该与正面特质绑定，一丝一毫的负面特质都会影响角色观感。但一味沉迷于正面叙事，其实是臣服于男权社会的道德规训：女主角必须善良、温柔、漂亮、全心全意爱男主又无私伟大，将自己全身心奉献于男权叙事中。
而更重要的争抢社会资源，一步步往上爬，掌握权力与地位则顺理成章成为男性角色的事。其中腌臜手段与自私、虚伪、不择手段的负面特质又会被自然美化为争夺权势的必经之路，进一步导致观众对男性角色宽容度更高，女性角色包容度更低。
但“恶女”的出现，打破了这一传统规训。
“恶女”告诉观众，女人也可以坏，也可以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可以有野心，有欲望，将身边人都视作工具，“恶”得纯粹、“恶”得坦荡。
这一方面拓宽了女性角色的多样性，另一方面也会带来更为新颖的叙事方式，比如被《黑暗荣耀》带火的“以恶制恶”。
《黑暗荣耀》文东恩，图源豆瓣。
女主角文东恩被“恶人组”霸凌后，变成“恶女”，开始“法外执法”，花十几年时间进行复仇，间接杀人、诱导犯罪、恐吓勒索，把人送进监狱 …… 虽然“恶”，但观众看着爽。
因为文东恩的“恶”以善为基础，并带有强烈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色彩，善良的下位者反抗作恶的上位者，并实现完美复仇，这天然符合观众观看预期。
同理还有《回家的诱惑》中的林品如。从被婆婆欺辱、老公轻视、闺蜜横刀插足的任劳任怨家庭主妇华丽变身为风情万种，摇曳生姿的高珊珊，对出轨的洪世贤和小三艾莉实现复仇，通过当小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回家的诱惑》林品如后期变身高珊珊，图源豆瓣。
虽然“恶”，但也是正义的，被迫的，能精准戳在观众爽点上的。
再往下一层，这种“以恶制恶”的本质，是观众借着电视荧屏完成内心所想却又无能为力之事。换句话说，这种类型的“恶女”替观众以一种正义、合理的方式出了一口气。因为现实生活中，大部分观众可能是林品如，很难成为高珊珊。
不过，国产剧中如今对“恶女”的软化以及不上不下的描绘，看起来是既想沾点“恶女”味，又舍不得圣母光环；既想搞事业逆袭，却不敢让女人真正脏了手。
什么时候敢真“恶”，国产“恶女”才真正上桌。
你看过“恶女”电视剧吗？
你印象最深的“恶女”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