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头顶时,两匹快马已跑出咸阳五十里。苏清欢的枣红马喷着响鼻,蹄子在冻土上踏得“咚咚”响,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从怀里摸出块干硬的麦饼递过去:“先垫垫,再跑下去,马都要撑不住了。”
沈砚之侧身接过麦饼,牙齿咬下去差点硌着牙床。他瞥了眼苏清欢冻得发红的鼻尖,把自己的水囊递过去:“含口温水再咽,别伤着喉咙。”掌心的量子残片温温的,像揣了块暖玉——这是安全的信号,可他总觉得心口发紧,就像当年实验前仪器校准的那种不安。
刚转过一道山弯,前面突然出现片密匝匝的酸枣林,枝桠上的尖刺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沈砚之猛地勒住马,残片“嗡”地一下热起来,烫得他指尖发麻:“不对劲,这林子太静了——连只鸟叫都没有。”
话音刚落,林子里突然飞出三支冷箭,直奔马眼而去。苏清欢反应极快,抬手挥出腰间的药锄,“当啷”一声挡开两支,第三支却擦着沈砚之的肩头飞过,带起一片血花。“是连弩!”她惊呼着翻身下马,拽着沈砚之躲到路边的巨石后,“他们早等着我们了!”
林子里窜出十几个黑衣汉子,个个蒙面,手里握着短刀和弩箭。为首的人吹了声口哨,箭雨立刻像密网似的罩过来。沈砚之从药箱里抓出一把硫磺粉,又掏出火折子:“清欢,你往北边跑,引他们到开阔地!”
“要走一起走!”苏清欢从药箱里翻出个瓷瓶,倒出些深褐色的药汁抹在箭头,“这是我泡的乌头汁,沾着就麻,你掩护我!”她抬手将箭射向最前面的汉子,正中心口,那汉子闷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沈砚之趁机点燃硫磺粉,往林子方向一扬。硫磺烟呛得蒙面人咳嗽不止,纷纷往后退。“就是现在!”他拉起苏清欢,往旁边的狭谷跑——那狭谷他来时看过,只有一条窄路,能挡住连弩的围攻。
狭谷里的风更冷,石缝里结着冰碴。沈砚之瞥见路边的枯藤,突然有了主意:“帮我把藤条扯下来!越多越好!”他蹲下身,用匕首把藤条割成短截,又从包裹里掏出麻绳,飞快地将藤条捆成一束,“这东西泡过雪水,韧得很,能当绊马索。”
蒙面人追进狭谷时,正撞见沈砚之往地上扔藤条。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垂死挣扎!”催着人往前冲。可刚跑两步,就听见“哎哟”声接连响起——藤条上的倒刺勾住了他们的裤腿,脚下一滑就摔成了滚地葫芦。
“上!”沈砚之拔出短刀,率先冲上去。苏清欢跟在他身后,手里的药锄舞得虎虎生风,专打蒙面人的手腕。她的医术好,认穴比谁都准,一锄下去就卸了对方的力气。
打了没半柱香的功夫,蒙面人就剩为首的一个。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谷外跑,沈砚之甩出麻绳,正套住他的脚踝。“说!谁派你们来的?雍城的内鬼是谁?”
蒙面人咬着牙不说话,突然猛地一挣,嘴角流出黑血——竟是服毒自尽了。沈砚之蹲下身,翻看他的衣襟,除了半块和魏庸一样的玉珏,还有一枚铜制的令牌,上面刻着个“冯”字。
“冯?”苏清欢皱起眉,“冯谖是相邦的亲信,难道……”
“不一定是他,但肯定和相府有关。”沈砚之捏紧令牌,掌心的残片又热起来——这次的热度是从雍城方向传来的,“内鬼藏得很深,我们得快点走,晚了怕来不及。”
两人重新上马时,沈砚之的肩头还在流血。苏清欢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一边给他包扎一边掉眼泪:“都怪我,刚才没护住你。”
“傻丫头。”沈砚之抬手擦去她的眼泪,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脸颊,“是我该护着你才对。”他从怀里掏出块姜糖,塞进她嘴里,“甜不甜?这是你给我的,现在还给你。”
苏清欢含着姜糖,辛辣的甜味从舌尖传到心底,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她知道,这一路的危险才刚刚开始,可只要和沈砚之在一起,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傍晚时分,两人终于看到了雍城的城门。城门旁的告示栏上贴着祭祀的布告,上面写着祭祀的时辰和参与人员——冯谖的名字赫然在列,负责祭祀的祭品准备。
“祭品……”沈砚之突然皱起眉,“魏庸说要在高台支柱点火,祭品通常放在高台旁边,要是祭品里藏着炸药……”
“我们去找相邦大人!”苏清欢催着马,往雍城的相府分舵跑。刚到门口,就见冯谖从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个食盒,见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笑容:“沈先生,苏医女,你们可算来了!相邦大人正等着你们呢。”
沈砚之盯着他手里的食盒,掌心的残片突然烫得惊人——食盒里藏着的,正是炸药的气息。他不动声色地对苏清欢使了个眼色,笑着说:“有劳冯先生带路,我们确实有急事要和相邦大人说。”
冯谖点点头,转身往府里走。沈砚之跟在他身后,手指悄悄握住了短刀。他知道,这场戏的高潮,就要在雍城的相府里上演了——而他们,必须找出真正的内鬼,保住秦王的性命。
走进相府的那一刻,沈砚之的目光扫过院子里的祭品——几头用来祭祀的牛羊被拴在角落,旁边堆着一堆木柴。他的掌心越来越烫,残片的光芒透过衣袖露出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绿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