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走韩老板的马车刚驶远,沈砚之掌心的量子残片就没停过发热,像揣了块温炭。苏清欢见他眉头紧锁,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枯藤碎叶:“残片还在预警?”
“嗯,比在柳巷时更稳,却更持久。”沈砚之摩挲着残片,“这不是炸药那种暴烈的能量,倒像……藏在暗处的引线,等着时机烧起来。”他抬头望向东宫方向,晨雾正顺着宫墙蔓延,“今日该给安国君复诊,去东宫看看。”
东宫的铜铃在晨风中轻响,安国君的精神比昨日好了大半,正靠在软榻上看竹简。见沈砚之进来,他连忙招手,语气里满是感激:“沈先生来得正好,昨日章台宫一事,多亏了你,不然我这储位怕是要出大乱子。”
沈砚之刚搭住他的腕脉,掌心的残片突然跳了一下,像是被针尖刺了似的。他不动声色地扫过殿内,除了侍立在旁的近侍李禄,再无旁人。这李禄是安国君的贴身内侍,跟着他已有五年,平日里谨小慎微,从不多言。
“大人脉象平稳,寒毒已去大半,今日换帖温和的药方巩固即可。”沈砚之松开手,目光落在李禄端来的药碗上。碗沿沾着一点深褐色的药渣,看着与寻常草药无异,可残片的热意又浓了几分。
苏清欢适时上前,接过药碗闻了闻:“这药方是我和沈先生一同拟定的,怎么多了味当归?当归虽补,却与大人体内残留的寒气相冲,怕是会滞涩药性。”
李禄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慌忙跪倒在地:“是……是奴婢糊涂!煎药时拿错了药包,与先生无关!”他磕头的动作又快又急,额角很快红了一片。
安国君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罢了,下次仔细些。”他转头看向沈砚之,“先生别往心里去,李禄跟着我多年,只是一时疏忽。”
沈砚之却弯腰扶起李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袖口——触感粗糙,藏着点细小的硬物。“李公公不必惊慌,谁都有疏忽的时候。”他话锋一转,“只是昨日韩老板招供,说韩国间谍在东宫有内应,会用‘藏药于常’的法子动手,公公可要多留心。”
李禄的身子猛地一僵,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沈砚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掌心的残片突然发出细碎的绿光,顺着李禄的方向蔓延——这是残片对同源物质的感应,与韩老板地窖里的硝石粉末同源。
“先生说笑了,东宫守卫森严,哪会有间谍。”李禄勉强挤出个笑,声音却有些发颤,“奴婢去给大人换碗药来。”说着就要退出去。
“等等。”苏清欢突然开口,“公公袖口沾着点松香,这东西多用于黏合木件,怎么会沾在手上?”她蹲下身,捡起李禄刚才磕头时掉落的一枚银簪,“这簪子的针脚处,好像卡着点东西。”
那银簪是内侍常用的样式,可簪头的缝隙里,卡着一点青灰色的粉末——与回春药铺药臼里的硝石残渣一模一样。沈砚之接过银簪,用指尖刮下粉末:“这粉末混着松香,能做成细如发丝的毒针,藏在簪头里,扎人时不会留下痕迹,毒性却比断肠草还烈。”
李禄的脸彻底没了血色,转身就要往殿外跑,却被守在门口的卫兵拦住。安国君气得浑身发抖,拍着榻边的矮几怒喝:“你这狗奴才!我待你不薄,你竟勾结韩国人害我!”
“不是我要害你!”李禄嘶吼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是韩国人抓了我在韩地的老母!他们说只要我杀了你,就放我母亲回来!”他突然看向沈砚之,“韩老板说的没错,我们还有同党!是前朝的旧臣,藏在市井里,等着时机颠覆秦国!”
这话让殿内众人都吃了一惊。前朝旧臣多是六国遗民,这些年在咸阳隐姓埋名,谁都没想到会和韩国间谍勾结。沈砚之立刻追问:“同党有什么标记?他们的目标是谁?”
“标记是腰间系着黑色香囊,里面装着半片玉珏。”李禄喘着粗气,“目标……目标是秦王!他们要在秦王去雍城祭祀时动手,用炸药炸了祭祀的高台!”
沈砚之心里一沉。秦王每年冬月都会去雍城祭祀先祖,算算日子,只剩五日了。他立刻起身对安国君道:“大人,此事必须立刻禀报秦王,还要派人立刻清查咸阳城的黑色香囊持有者!”
吕不韦得知消息时,正在府中清点粮草。听闻前朝旧臣与韩国勾结,他立刻带着手下赶往东宫,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前朝旧臣中有个叫魏庸的,原是韩国的太仆,精通机关之术,炸药的法子多半是他教给韩老板的。”
“魏庸?”苏清欢突然开口,“我父亲当年就是被他诬陷通敌,才贬为庶民的。他的左脸有一道刀疤,是当年与我父亲决斗时留下的。”
沈砚之立刻有了主意:“我们兵分两路。相邦带人去雍城加固祭祀高台,排查周边的可疑人物;我和清欢带着卫兵,去市井里清查黑色香囊——魏庸要做炸药,定然需要大量硝石,我们可以从药铺和铁匠铺查起。”
临行前,安国君将一枚虎符交给沈砚之:“拿着这个,调动城防军无需禀报,务必保住秦王的安危。”他拍了拍沈砚之的肩膀,“秦国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们了。”
沈砚之和苏清欢刚走出东宫,就见冯谖骑着快马赶来,手里举着个黑色香囊:“先生!在城南的铁匠铺查到了!这是从一个左脸有刀疤的汉子身上搜出来的,他说要订做一批能装炸药的铁盒!”
“追!”沈砚之翻身上马,掌心的量子残片发出强烈的红光——这是距离危险极近的信号。他回头对苏清欢喊:“坐稳了!魏庸跑不远!”
马蹄踏过咸阳城的青石板,溅起细碎的冰碴。苏清欢紧紧抓着沈砚之的衣襟,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她从药箱里拿出那枚银簪,紧紧攥在手里——这一次,她不仅要为父亲洗冤,还要守护住这乱世里的一点安稳。
前方的巷口,一个左脸带疤的汉子正翻身上马,腰间的黑色香囊格外扎眼。沈砚之眼底寒光一闪,举起手中的信号弹,对着天空扣动了引信——红色的火光在晨雾中炸开,像一道醒目的警示。
魏庸回头看到火光,脸色大变,策马就往城门方向跑。沈砚之双腿一夹马腹,紧追不舍。他知道,这一次,绝不能让这个罪魁祸首跑掉——不仅为了秦王的安危,更为了苏清欢的冤屈,为了咸阳城的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