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月30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连续发生两起恐怖袭击,造成9名记者身亡。当日,另有一名记者在霍斯特省被不明身份枪手枪杀。
在阿富汗的战地记者究竟是怎样一种工作状态?他们又是如何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冲在新闻一线?
5月3日,《传媒茶话会》对话中央电视台中东中心记者站记者朱雪松,在战乱频发,安全局势每况愈下的情况下,他在出差到阿富汗担任了47天的战地记者,多次就阿富汗发生的爆炸袭击进行报道。

“现在想想后怕”
“现在想想仍觉得后怕。” 中央电视台中东中心记者站记者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4月29日,根据工作安排,他结束了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为期47天的战地记者工作,回到北京休假,与极端组织实施的针对媒体工作者的爆炸袭击事件擦肩而过,但是回想起当初在阿富汗期间与各国媒体同仁们同事的情谊,还是不禁让他悲从中来。

“他们只是因为从事了记者这份工作,因为想要把事实传递给世界,却遭到了爆炸袭击,甚至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我真的感到非常非常痛心。”讲到这里,朱雪松的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后来我看到同事和雇员配合在第一时间发回的报道,我觉得自己内心都在抽搐。”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在战区进行报道,他们已然对爆炸袭击和生离死别的画面习以为常,但身在北京的他获悉有9名同行遇难后,内心仍旧感到非常痛苦。这九名遇难的记者中有几名都是他熟识的媒体同仁,大家在爆炸现场进行工作时还会互相打招呼,相互叮嘱彼此注意安全。
“这种行径(袭击记者)已经无法用罪名或者犯罪来定义,这真是惨绝人寰的行为。”朱雪松愤慨地说道。
《传媒茶话会》了解到,在阿富汗首都喀布尔进行报道的中国媒体只有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两家媒体机构。央视在阿富汗的报道工作是由央视中东中心记者站派出的战地报道小组承担的,一般情况下,男记者在阿富汗驻守时间都会持续半年以上,多名女记者也多次进入阿富汗进行报道工作。

“现场报道尤为重要,每次我都是尽可能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自2018年1月份以来,阿富汗国内安全局势持续恶化。有媒体报道说,阿富汗全国各地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大大小小的爆炸,记者的人身安全安全受到严重威胁。为了安全起见,记者一般都是待在驻地,只有在完成采访工作时,才会外出。
“我们是电视记者,现场报道尤为重要。每次我都是尽可能地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有时可能稍晚5分钟,现场就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这对电视新闻报道来说是非常大的遗憾。没有画面就没有办法向观众还原爆炸经过,展示现场的真实情况。

朱雪松在阿富汗与央视主播直播连线
4月22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一选民注册中心发生爆炸袭击事件,造成61人死亡,另有129人受伤。朱雪松也在第一时间进入爆炸核心区域进行采访报道。
但是,回忆起当天的经过,朱雪松仍然历历在目: 在他刚要往里冲时,一位BBC的记者一把拉住了他,提醒他现在爆炸现场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民众情绪也非常激动,有发生暴乱的风险,而且在没有完善的安保措施下冒然进入也有可能遭遇二次爆炸袭击。
就这样,他与大部分媒体记者在就近的外围地区等候了十几分钟,在进行了充分的安全研判后才进入核心现场进行报道,也就有了后来观众们看到的他身着防弹衣带着防弹头盔完成的两次直播连线,一场手机移动直播,以及一次完整的现场报道。

当地时间4月22日,朱雪松在爆炸现场作报道
“在现场,其实防弹衣防弹头盔都不足以确保安全,只能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朱雪松坦言,即便外派前,台里对驻外记者进行了反恐和安保方面的培训,但是在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二次爆炸的袭击现场做报道,他的内心依旧非常紧张与害怕,整个过程手都在发抖。
而核心区域的惨状又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所不能想象的。
朱雪松回忆道,当他第一次进入爆炸核心区后,现场惨烈的状况让他感到震惊:两路两旁六层高的楼房玻璃被全部震碎,停靠在路边的汽车也被炸成了蜂窝状。
还有一次在袭击现场,一位小男孩的父母在炸弹袭击中不幸双双遇难,警察怀抱中的他双眼透露出绝望和恐惧。这个画面一直在朱雪松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现场约150平方米的范围内血流成河,工作人员拿着高压水枪冲刷地上的血迹时,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鲜血的味道。”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浓烈的血腥味让人止不住作呕,每一次完成报道的后,他的衣服和鞋子上都会沾满血迹。

“不谈战乱,阿富汗是个可爱的国家”
据国际新闻工作者联合会年末汇总数据显示,2017年全球至少有81名记者殉职。记者死亡的原因包括暗杀、汽车炸弹袭击和交火事件。2017年,在阿富汗、叙利亚、伊拉克分别有11名、10名、11名记者遇难。
作为央视派驻到中东辖区的记者,工作中遇到的风险更是频繁,朱雪松为何又要选择这份高危工作?
“我的家人是完全不支持我到中东地区工作的。”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每次到战乱国家出差,他都选择不告诉家人,但每次家人还是会通过电视获悉自己的出差动向,也不免感到提心吊胆。但每次和家人聊天,他都会把自己的工作轻描淡写地随意带过。
“我刚到中东工作四个多月,与已在中东工作了七八年的同事相比,他们所经历的、付出的比我更多。我们无法阻止战争,便竭尽我们所能将战争的事实告诉世界,这是我们共同的信念。”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

朱雪松在阿富汗做报道
“如果不谈战乱的话,阿富汗是一个可爱的国家。”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之所以主动选择战地记者这个职业,更多的是因为他想要把当地民众对于和平的渴望传递给全世界。
为此,他研读了很多关于中东地区各个国家的历史书籍,在了解了当地的文化,体察了当地的民情后,他认为阿富汗本身的历史文化和当地人的热情让这个战乱中的国家依然保留着一些可爱与美好。
炮火或许可以将昔日如世外桃源般的阿富汗变得满目疮痍,但却不能抹去人们内心对真善美的向往和追求。朱雪松告诉《传媒茶话会》,在阿富汗街头卖青枣的小商贩,都会在青枣堆里放上几个鲜红的小西红柿。正是这些细节让他感受到,即便在战火纷飞的阿富汗,普通民众依然对生活充满热爱。
他始终相信,在阿富汗民众的努力和国际社会的帮助之下,喀布尔进程一定会向前推进,而和平也终将会降临在这个饱受战乱摧残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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