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偏见,我一直认为评论是新闻作品中,最难读又最难写的一种体裁。
难读在于,好评论并不多见,大多以评论之名行捧臭脚之实,真正的批评是难以启齿、难以入耳的。
难写在于,批判性思维可贵而罕见,真正洞察一个领域,需要责任心、持久力和机遇。
可别小瞧了这区别。随便举个例子,中国男足踢得不好,大家都能骂两句,可是有几个能骂在点子上,骂到可以促其进步?此等评论并不多见。至于更为宏阔的领域,那就更难了。
科技创新,便是一个很难评论的领域。很少有人真懂科技创新,专业性过强,此为其一;很多人认为自己懂科技创新,说“正确的废话”门槛过低,此为其二。但科技创新又极为关键,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坚持创新在我国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完善国家创新体系,加快建设科技强国。如何推动科技创新良性发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
赵永新老师的科技评论选集《科技创新热点辨析》,在朴素装帧之下,直面了这样宏大而重要的选题。一本书80篇文章,相当系统地讨论了科技认知、人才培养、招才引智、体制改革、院士制度、学风建设、创新创业、科学文化等环节存在的问题。本书收录的评论,从2008年延续到2018年,伴随着中国科技事业快速发展的步履,边前进边提醒,见证、参与了中国科技创新承前启后的关键10年。
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其中层出不穷的问题。媒体人无论在任何领域深究可能都不算专家,但提出问题的能力却不遑多让。因为我们不是替自己提问,而是替读者、替更广范围内的受众提问。赵永新是人民日报资深记者,这些文章大多曾见诸报端,所以此书中收录的“问题”,是一位党报媒体人为党和国家的科技进步事业而提问的。
爱因斯坦的那句名言——“提出一个问题往往比解决一个问题更为重要”,已经影响了科技界上百年。这绝非偶然。对于科技创新来说,好问题往往意味着解决问题的开始。那么在宏观发展层面,解决科技创新本身面临的难题,也要从找到正确的问题开始。就此引申,问题其实是方法的一部分,提问其实是解决的一部分。
应该说,这也不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为何永新老师提出的问题能引发业界的共振?我想有几个原因。
一是其心赤诚。作为一个中文系出身的人,投身科技报道、评论十几年,如果不是因为有责任心、有热忱,不可能坚持下来。无论进入科技创新哪个领域,一个“外行”都会发现不在自己的舒适区,而他所报道、评论的对象,却充斥着顶尖的专业人士。天长日久,中国最优秀的科学家们,许多成了与他有共鸣的朋友,想必正是被其赤子之心所吸引。他以强烈的责任感浸淫其中,“人不改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二是使命感强。提出好问题的前提有二,发现问题与寻找佐证,这两步都不那么容易,得罪人司空见惯,得罪科学活动家、相关部门家在所难免。这些,任何一个科技记者都明白。冒昧一猜,永新老师10年间写下上百篇评论,应当是“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为中国科技进步呐喊呼号。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三是进步使然。任何一个领域,如果批评不能带来进步,那么批评将难寻意义。从这个角度来说,针对科技创新的批评恰逢其时。过去十几年,中国科技飞速前进、体制改革大刀阔斧,在由乱到治、逐渐与世界接轨的过程中,逐步进入良性发展的循环。一大批科技俊才蓬勃涌现,大量创新成果浮出水面,科技创新与制度创新双轮并进。在这样的时代大势中,以本书为代表的科技评论,实实在在参与到了进步事业中。书里面提出的不少问题得到了解决或是重视,诸多重大挑战和体制机制弊端得以解决,这是何等幸事。你我皆知,进步并非必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是以,翻阅这本评论集有着独特的乐趣。从一个人的视野中,看到一个民族科技事业的螺旋式上升,体味科学文化在五千多年文明古国开花结果的涩与甜。
拈花微笑之际,推荐大家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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