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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新闻写作逻辑你厘清了吗？

传媒茶话会

2021-05-13

导读：源流说：时间逻辑、空间逻辑、因果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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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写作中有哪些表达逻辑？应该如何运用这些逻辑？

今天，《传媒茶话会》继续推出资深媒体人吴晨光《源流说》精彩内容的第4讲《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新闻写作逻辑你厘清了吗？》。

一图读懂《先说什么？后说什么？新闻写作逻辑你厘清了吗？》

如果你认为这是一节只属于专业创作者的课程，那就大错特错了。

有关如何写作这件事情，几乎贯穿着人生的始终。比如，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一直到高考，我们都要练习怎么写好作文。优秀的作文能在高考中获得六七十分，甚至让人名满天下——2001年那篇高考满分作文《赤兔之死》，就是最好的例证。

一、一篇文章的结构如同一棵大树

我们来观察一棵大树。它能长成“好大一棵树”的原因，首先是因为有深厚的根基。无本之木不可能高耸入云，无舵之船也不可能远航万里。对于一篇文章而言，根基就是其主题，再往前推就是选题（关于选题，参见第1讲《写什么？怎么写？新媒体内容创作步骤都在这里》）。

树干相当于文章的逻辑，其中的主干相当于文章的整体逻辑，枝丫则是每一个部分或每一个段落中的逻辑。在文章中，如果有一段逻辑游离于全文之外，这一段就相当于残枝，需要将其修剪去除。当然，深根才能固本，明晰而严密的逻辑源于鲜明而深刻的主题。

树叶和花、果，相当于文章的细节。没有这些细节，那就好似枯木朽株，无可欣赏之处。而与主题无关的细节，就是残枝败叶，留在树上同样有损观感。

二、新闻的表述逻辑，一般是先果后因

因为第一小节的课程就是讲好选题的特质，所以这里不再重复。我们直接从逻辑讲起。

所谓逻辑，就是先说什么、后说什么。这是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但它的难点在于你要能把“先说什么后说什么”的原因厘清，并能让你的读者或听众接受它。在媒体工作的20多年里，我编辑超过500万字的文章，发现缺乏逻辑的人不在少数。很多记者——包括资深创作者都是随性为之，所以经常让阅读者如堕云雾之中。

那么，有哪些表述逻辑可以使用在作品中？

1.时间逻辑

就是按照时间顺序进行表达。比如今天早上8点起床，9点开始写文章，下午1点看书，到了下午5点出去锻炼，7点吃晚饭，10点睡觉……以时间为逻辑的写作方式很简单实用，也符合读者的生活习惯和思考方式。但其问题是很容易变成流水账。所以，我们需要在这种最平庸、最常见的逻辑方式中化腐朽为神奇。

我们来看一个案例。唐代著名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被后世评价为“孤篇盖全唐”。这里且不论其立意之高、文字之美，仅从逻辑上看为什么《春江花月夜》会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

《春江花月夜》全诗36句，4句一韵。头两句和结尾两句分别为“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很明显，从月亮东升写到西坠，时间逻辑贯穿始终。

而在中间的32句中，共有13个“月”字。每一个新出现的“月”，都代表一次时间的流逝——比如从“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到“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再到“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而在月出月落之间，还穿插着江水东流的景象，更让人感慨时光流逝，一去不返。

2.空间逻辑

第二种是空间逻辑。比如，我今天去了两个地方——从家到单位，再从单位回家，这就是空间逻辑。

空间逻辑更适合使用在多个场景并行的情况下。最典型的案例就是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各国新冠病毒感染者的数字报道，以及各国研制疫苗大比拼等等。有一篇关于钟南山院士行程的报道也使用了空间逻辑——从深圳到广州到北京再到武汉，他的责任就在不同城市的切换中跃然纸上。

3.因果逻辑

什么是因果逻辑？举个例子：因为电影《你好，李焕英》温情又真挚，因此打动了不少观众，这是先因后果。但我们可以反过来说，《你好，李焕英》的票房大卖，成为春节档黑马，打动不少观众。为什么电影票房会大卖？因为《你好，李焕英》情感真挚，纯粹简单，触碰到了人们内心柔软的地方。

在新闻里，一般是“先果后因”的模式。因为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大家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事情的结果是什么，然后再去解释原因。

这个方法也适用于向领导汇报工作。汇报工作时，首先需要先跟领导说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然后再阐释具体的细节。因为领导很忙，所以你要用最简单的、最直接的、最有效的方式把事情说清楚。

三、好的细节，“著一字而境界全出”

讲完了树干，我们接下来讲树叶——它在文章中就是细节。

王国维《人间词话》第七则：“红杏枝头春意闹”，著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翻译过来就是：细节是好是坏，取决于它能否把诗想要表达的“境界”全盘托出。

这里讲一个关于“推敲”的故事。唐朝诗人贾岛有一首《题李凝幽居》，诗云：

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

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

写作此诗时，贾岛对一个细节反复考量——“僧x月下门”中，到底是用“推”好还是用“敲”好。思考让他忘了看路，就骑着毛驴闯进大官韩愈的仪仗队里。问明来龙去脉后，韩愈说：“我看还是用‘敲’好。其一是说明了你拜访友人时的礼节；夜静更深时用‘敲’字，又让这首诗多了几分声响。”

这种推敲细节的精神固然可嘉，但如果全诗布局看，无论是用“推”还是用“敲”，其实效果相差无几——这个细节并没有让整首诗的境界全出。相反，看看白居易的《长恨歌》，其中“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回眸”就是一个可以称为点睛之笔的细节，将杨玉环的美描述得淋漓尽致，也说明了玄宗为何宠爱贵妃。

著名的围棋大师吴清源有一本书叫《中的精神》。这本书对围棋中的每一手棋都有不同的评判。这步棋下得很糟糕，我们称之为“恶手”；这步棋下得中规中矩，没有值得分析的细节，我们称之为“俗手”；这步棋下得出乎意料且决定性地逆转棋局，我们称之为“妙手”。妙手并不在于局部取得多少优势，而是看这手棋对全局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要做到“妙手”，首先要有大局观。不管是下棋、写文章还是剪辑视频，每一步操作、每一句描述、每一个镜头，都要看它跟主题的关联度究竟有多大。就好比本小节的主题是“著文章的‘妙手’从何而来？”。尽管当下人工智能、算法推荐很重要，但这些内容跟本小节没有必然的关系，所以就不需要囊括进来。在进行内容创作时，我们首先要有清晰的主题，如此才能清楚要什么和不要什么。换句话说，只有舍才能有得。

四、好的导语，要让人有继续阅读文章的强烈欲望

导语指新闻报道中开头的一段话，与提要不同——提要是对全文的总结，往往放在文章标题下面，也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

好的导语，一定能引诱人继续阅读文章，正如好的标题能提高点击量一样。在碎片化阅读的时代，绝大多数人在阅读时是快速的、浏览式的，如果导语不能如“凤头”般引人注目，他就会放弃此文。那么，如何才能写好导语？

1.悬念。比如，“这个人的写诗水平竟然比李白还高……”“比张家界还美的地方竟然在这里……”此类导语都是通过设置悬念吸引人。

2.细节。我阅读过非常多的军事类小说，对全书开篇印象最深的当数《远征》——它讲的是中国远征军赴缅甸抗日的故事。小说的导语是这样写的：“剃头佬（男二号）在吃肉，吃人肉。”“吃人肉”这三个字，将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野人山之后所处的困境描述得淋漓尽致，让人欲罢不能。

再以我的作品《网吧生死劫》为例，此文原载于《南方周末》2002年6月20日头版，讲述的是北京海淀区蓝极速网吧因人为纵火，致使25人死亡的大案。在《南方周末》出版前，相关的报道和角度已经有很多了。幸好我后来找到一位救人英雄了解到，是他用斧子将网吧窗户的铁条劈开，才让一部分人从窗口逃生。我就将这个细节写进导语中：“这是一扇生死之窗，穿过它，依然能享受到这个世界的阳光和空气；没能穿过的人，死神便会朝他伸出双手。扶着阳台，记者轻轻一跳，便越过窗户，进入了这个死神带走24条鲜活生命的地方……”

导语的手法还有很多，荐书《华尔街日报是如何讲故事的》。书中专门有一章深入讲解了导语和结尾的写作写法，如：设问式导语、反问式导语、火车头拉火车厢式导语，等等。它是我们那一代记者的必读书，我甚至能记起它某一页举出了什么样的案例。在小视频几乎统治了人们全部休闲时间的今天，相信重读经典会更显价值。

五、引语：不要说正确的废话

为了让文章更加生动、真实，我们会经常使用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好的直接引语或者间接引语需要具备以下特点：

1.让核心人物说出核心事实。比如，在疫情初期的防治中，钟南山院士是该领域权威的专家，他在2020年1月接受记者采访时称“疫情存在人传人，戴口罩是有用的”，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2. 核心观点的表达。比如，阿姆斯特朗登月后的一句话：“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3.真情实感的表达。比如，1998年，在朱镕基担任国务院总理的第一次“全国两会总理记者招待会”上，凤凰卫视主持人吴小莉提问：“海外的媒体对您的评价相当高，外界有人说您是‘铁面宰相’，或者说‘经济沙皇’，想请您谈谈您在进行改革过程当中的心路历程，有没有曾经感到过沮丧？想要放弃过？”朱镕基回答道：“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勇往直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六、数字使用，虚实结合

首先要注意实数和虚数的运用场景。什么时候用实数？比如汶川大地震死亡人数是69,227人，失踪人数是17,923人。这必须用实数表达，因为每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生命。

但是如果要表述家里客厅的面积，无须说明它有35.63平方米，只需说大概有35平方米即可，因为对文章想表达的意思影响不大。或者说，它并不是一个重要细节。

此外，直接表达“XX平方米”其实并不直观，因为一般读者很难理解这个抽象的数字。我们可以将其形象化，比如，一间房子相当于1/4个篮球场那么大。

而“翻译”数字的背后，还是要把编辑思维转换成为用户思维，要从阅读者的角度考虑其接受能力，这在之后的课程里会做进一步讲解。

七、妙手究竟来自哪里？

先说说“妙手著文章”的出处。无产阶级革命家李大钊的一位朋友请他题写一副对联，他奋笔疾书了“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10个字，与朋友共勉。此诗原是明朝官员杨继盛所作，杨继盛因反对奸相严嵩而惨遭杀害，在临刑前写下名联：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李大钊改了一个字，遂成“妙手著文章”。

那么，妙手就来源于手吗？当然不是，它其实来自我们的内心、我们的思想。

《人间词话》第56则：“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这里的“大家”指的是高水平的作者，也就是“妙手”的拥有者，他流露的一定是内心的真实想法、真实情感。所谓“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我们在上一小节讲过的“疏影、暗香”，能够点铁成金的原因也来自林和靖对于梅花的深厚情感。

八、非常实用的写作“六段轮”

最后，跟大家分享一个非常实用的写作方法，即六段论。

第一段，展示最有冲击力的细节。比如某地发生了一起车祸，开篇就要把车祸的惨烈现场用细节表达出来。比如“一辆小轿车几乎被挤成了铁片，鲜血从车底淌出”，这种细节令读者惊心动魄，吸引其继续阅读。

第二段，直指核心事实。比如在交通事故中，死亡人数是这里最核心的事实。

第三段，介绍次核心事实。除了死亡人数之外，车祸可能还导致了其他损失，比如说高速公路已经封路两个小时，两边的车都无法通过。

第四段，讲述事故发生原因。比如，事故是因为高速公路在此处有一个急弯道，造成了盲区的出现。

第五段，描述背景。比如说弯道之前已经出了很多次事故，但是当地政府不作为，没有及时改造，所以发生了多起车祸。

第六段，公布最新进展。警方到达现场、伤者已经送医抢救等等。

总结：六段论的结构是“细节+核心事实+次核心事实+原因+背景+最新进展”。它是文章的基础，可以把它变成七段论、八段论或者缩减为五段论。

本小节敲黑板、划重点

1.文章的结构如同树木。根基是主题，枝干相当于逻辑，树叶和花果相当于文章的细节。所以，主题决定一切。

2.常用表述逻辑有三种：时间逻辑、空间逻辑、因果逻辑。在因果逻辑表达中，要先说结果，后阐释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