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中国银保监会广东监管局农村中小银行机构监管处处长陈晓勇
农村中小银行要充分把握机遇,多措并举加大外源性资本补充,并练好内功过紧日子,提高内源性资本积累,坚定不移走资本集约发展道路
农村中小银行是指以农商银行、农信社为代表的地方性法人金融机构,是我国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支农支小服务主力军。受宏观经济增速放缓、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响,农村中小银行不良反弹压力加大,资本不断承压,其资本补充能力受到各方关注。2020年5月22日,李克强总理在向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推动中小银行补充资本和完善治理,更好服务中小微企业”。国务院金融委第九次会议也明确指出,“当前要重点支持中小银行多渠道补充资本,优化资本结构,增强服务实体经济和抵御风险的能力”。本文从广东省农村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现状出发,探讨资本补充中的主要困难,提出农村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具体建议。
广东地区农村中小银行资本现状
截至2020年6月末,广东省内(不含深圳,下同)共有农村中小银行133家,其中农商银行75家,农信社7家、村镇银行51家,平均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一级资本充足率、资本充足率分别达到15.57%、15.87%和18.46%,均优于监管标准。整体资本状况呈现以下四方面特点。
资本充足率整体优于全国水平,但呈总体下滑态势。一方面,受2017年以来广东全面推进全省农信机构改革政策红利影响,广东省内农商银行、农信社累计补充核心一级资本超170亿元,资本水平显著提升。截至2019年年末,辖内农商银行、农信社整体资本充足率分别高于全国银行业和全国农商银行、农信社平均水平0.33和2.52个百分点,也高于8家A股上市农商银行平均资本充足率0.53个百分点。另一方面,受各种因素影响,广东地区农村中小银行资本承受下滑压力。近3年农村中小银行资产平均年度增长4.6%,内源性资本补充平均年度增长仅约1%,亟需外源性资本补充。受近年经济下行影响,银行资产质量继续承压,2020年上半年的疫情,将导致农村中小银行不良明显反弹的态势持续。部分优质农商银行规模扩张、对外投资导致资本下降,如某大中城市农商银行因战略投资控股其他地市农商银行,两年间资本充足率由14.02%下降至12.54%。
资本充足水平出现机构和地区分层,部分机构资本不足问题突出。受经济发展不平衡影响,广东省内农村中小银行资本补充呈现“冷热不一”的态势。一是珠三角地区农商银行资本净额较高且资本补充能力强。如广州、东莞、顺德3家农商银行资本净额合计已占广东省内农商银行、农信社资本净额总合计数的一半左右,加之经营效益好、盈利能力强、外部认可度高,资本补充相对较易。二是粤东西北地区农商银行、农信社和辖内大部分村镇银行资本相对困乏,缺乏补充资本的必要渠道。如广州农商银行近3年补充资本金额是广东地区51家村镇银行合计补充资本金额的50余倍。三是个别机构资本不足问题突出。广东省内133家农村中小银行中,有个别机构资本补充迫在眉睫。
资本结构缓冲性不足,资本补充高度依赖自身利润留存。从结构上看,核心一级资本、其他一级资本和二级资本在资本金额中的占比分别为83.12%、3.31%和13.57%。一是核心一级资本占绝对优势。核心一级资本主要来源于农信机构的所有者投入、经营所得的历年留存等。2017~2019年期间,广东省内农村中小银行通过经营利润转增资本占全部经营利润的50.32%,经营利润转增资本和增资扩股占全部资本补充金额的68.15%。此外,广州农商银行通过在H股上市有效补充了核心一级资本。二是其他一级资本补充门槛较高。2019年7月19日,银保监会会同证监会修订并印发了《关于商业银行发行优先股补充一级资本的指导意见(修订)》,明确了非上市银行在满足发行条件和审慎监管要求的前提下即可发行优先股,但国内并无先例。广东省内仅有广州农商银行发行14.3亿美元境外优先股。三是二级资本补充工具单一。由于二级债等金融债券发行具有一定的资质条件约束,辖内75家农商银行中,仅10家农商银行使用过二级资本债工具补充资本,发行金额占省内农商银行二级资本合计数的54.85%,其余二级资本均来源于辖内农商银行内源性积累,即计提的超额贷款损失准备。近三年,广东省内农村中小银行利用超额贷款损失拨备等方式新增补充二级资本25.18亿元。总体看,辖内农商银行平均二级资本与加权风险资产的比率为2.08%,与A股上市农商银行平均数值相比低了近1/3,差距明显。
资本补充面临的主要问题和困难
资本是银行经营发展的基石,实施稳健、灵活的资本管理策略对银行长远发展至关重要。当前,经济下行、疫情压力加大,农村中小银行盈利能力下降,不良资产上升,资本补充面临严峻挑战。
双重压力加大资本补充迫切性。第一,资产质量下降,不良核销、高权重风险资产增加,对资本占用加大。一是资产质量下降消耗资本。与其他类型银行相比,农村中小银行以服务当地、支农支小为宗旨,客户行业和地域相对集中,资产质量受经济下行和疫情的影响更大。截至2020年6月末,辖内农村中小银行不良贷款余额相比年初快速增加,导致银行需要从利润中计提更多的资产减值准备,直接减少核心一级资本。二是超额拨备持续下滑。由于不良资产增加,近年来部分机构加大不良核销力度,导致作为二级资本的超额资产减值准备呈现缩减态势,2019年年末较年初下降9.12%。三是高权重风险资产增加。部分投资资产由于融资人违约甚至破产、质押股权资产价格跌破平仓线而出险,这类资产信用风险权重较高、出险后难以回表且缺乏好的处置手段,大大增大了农村中小银行的资本占用。第二,影子银行业务以及表外业务“回表”,真实反映为贷款,增加了对资本的占用和消耗。近年来,监管部门加大对影子银行和交叉金融业务的监管力度,去杠杆、去通道、去链条效果明显,风险逐渐收敛,相关业务逐步回归本源,部分农村中小银行影子银行业务和表外业务回归银行资产负债表内。这部分影子银行业务以及表外业务此前不在资产负债表中反映,不占用农村中小银行资本。回表后,这部分业务作为贷款出现在资产负债表的资产方,增加了农村中小银行的资本占用。
内外影响限制资本补充能力。第一,利差收窄、落实政策要求及低利润削弱了内源性资本补充。一是利差收窄。在经济下行叠加疫情的影响下,银行业竞争加剧,中小银行生存空间受到挤压,盈利能力承压。2020年上半年,广东省内中小银行净利润同比下降27.23%,预计全年净利润同比将下降10~15个百分点。此外,股东有较强意愿通过分红享受经营效益,机构分红过多将导致利润留存不足,不利于资本积累,资本内生补充能力将下降。二是落实政策要求。6月份,国务院常务会议提出,金融系统要向各类企业让利1.5万亿元。农村中小银行发放优惠利率贷款、实施中小微企业贷款延期还本付息、发放小微企业无担保信用贷款、减少收费等一系列政策的落实,将进一步压缩利润空间。
第二,认可度低和实体经济艰难关闭了市场化外源性补充大门。一是银行资本工具市场接受度低。银行股票整体估值水平低,且上市银行资产质量问题受疫情影响凸显,资本市场认可度不高,银行IPO审核节奏有所放缓,2020上半年银行IPO数量为零。二级资本债和永续债存在减记条款和发行人赎回等不确定性因素,二级市场流动性弱。此外,2019年个别城商行违约造成中小银行信用分层,农村中小银行二级资本债也受到影响。二是实体经济处境艰难。由于疫情原因,国内众多行业前期短暂“停摆”,部分行业受到严重冲击,实体经济目前正处于艰难恢复的过程中。中小企业面临的经营压力大,投资意愿下降,部分股东自身经营困难、财务紧张,难以拿出“真金白银”对农村中小银行进行增资扩股。部分农村中小银行自身也面临着资本紧张的困境,难以再向其投资发起设立的村镇银行增资。三是资金来源受限。资管新规关于资产负债期限匹配的要求使得理财资金持有农村中小银行永续债和二级资本债的意愿下降,而保险资金购买永续债和二级资本债的政策缺乏实施细则,仍需时间落地。
农村中小银行资本补充的对策建议
把握机遇,多措并举加大外源性资本补充。一是落实好李克强总理于7月1日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提出“允许地方政府专项债合理支持中小银行补充资本金”的要求,争取专项债额度,并通过投资优质农商银行形成资金“杠杆放大效应”,提升农村中小银行整体资本充足率。二是根据银保监会、人民银行等部委《关于进一步支持商业银行资本工具创新的意见》等政策,在合规前提下不断探索和创新资本补充工具,通过发行永续债、二级债、混合债及其他可行的融资工具等补充资本,拓宽资本补充渠道。三是抓住当前二级资本市场“回暖”机遇,积极通过IPO上市、新三板挂牌等方式从资本市场筹集资金,降低融资成本。
练好内功,过紧日子提高内源性资本积累。一是压缩高风险业务规模,降低资本消耗。继续坚持立足当地、支农支小,重点发展个人、中小微企业、零售特色金融服务,积极利用担保等合作机制缓释风险,降低风险加权资产。同时,加强风险管理,强化内部控制,提升资产质量,用足用好下调拨备监管政策,将释放的贷款损失准备主要用于核销不良贷款,减少资本消耗。二是明确发展战略,增加重点条线和产品的利润贡献度。注重轻资本业务的发展,拓展现金管理、资产托管、财富管理、财务顾问、代理保险、代理债券等中间业务收入,提高非利息收入占比,减少资本消耗。制定差异化发展战略,避免同质化的业务竞争,积极开发特色化业务产品,根据“三农”和小微企业需求量身定制各类信贷产品,加大理财产品、企业年金、信用卡以及网上银行、社区银行业务创新,改善服务水平,降低经营成本,努力提高财务效益,持续提高盈利水平。三是综合平衡股东利益和盈余留存。制定合适的分红计划,“多留存、少分红”,加大资本积累,稳步推进内源式补充机制。彻底改变过去一味通过筹集更多资本来扩张规模的粗放型发展方式,更加注重提高现有资本使用效率,逐步实现从注重规模到更加注重质量和效率的转变。
转变理念,坚定不移走资本集约发展道路。一是制定科学的资本规划。树立资本规划的理念,充分考虑风险偏好、管理水平、监管要求、股权结构优化要求和未来内外部发展实际,明确资本管理目标,制定科学的中长期资本规划,设置目标值、触发值、法定值,并对资本规划进行评估,定期检查,动态调整。通过设置资产配置、健康、考核等流程,强化规划对业务经营的事前指导和约束管理。同时,适时开展压力测试,制定资本应急预案,确保资本能够充分抵御其所面临的风险。二是探索实施经济资本管理。已经具备实施经济资本管理条件的农信机构,应加快推进经济资本管理,以经济资本为核心分解目标配置资源,以风险评估为基础实施利率定价,以各风险点、各维度风险指标为基础开展监控管理,以各维度风险为基础严格限额管理。加强基于新工具和计量方法的预测性风险分析,提高风险管理的前瞻性和预测性。扩大资本计量各类技术方法的应用,使违约概率、违约损失率、违约风险暴露等风险参数成为风险定价、资本计量的重要工具。强化风险资产回报率、经济附加值等工具在风险偏好和绩效考核中的使用,为风险管理决策提供更加科学有效的依据,释放资本管理正能量。三是优化风险管理体系。建立全面风险管理制度,搭建涵盖风险识别、计量、监测、处置等在内的一整套风险管理流程体系,建立符合农信机构实际的资本计量模型,夯实资本精细化管理基础;充分发挥“三道防线”和内审功能,建立有效的风险监督机制;培养和引进风险管理专业人才,打造全面风险管理专业队伍;强化信息系统建设。建立适合机构业务发展和资本管理的信息系统,优化资本监测手段,强化数据质量控制和治理,夯实资本管理数据基础。(本文发表于《中国农村金融》杂志2020年第16期)

感谢阅读!请顺手点一下“赞”和“在看”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