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美日本庭園」看企業家精神

文｜艾德金融日本業務發展副主管李海燕

最近幾年，文旅地產也一直是中國房地產行業和各個地方政府非常關注的領域。本文，並沒有打算去討論文旅地產的一些技術性細節的問題，而是通過日本一些非常成功的文旅地產項目，去思考一個更加深層次的問題，那就是：對於一個社會來講，為什麼企業家非常重要的？

通過本文的介紹，大家會了解到：日本的文化發展，偏僻地區的發展，旅遊的振興等都和企業家的信念和經營活動密不可非分。

日本的中央政府下有48個都道府縣，相當於中國的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島根縣的面積為6700平方公里，人口只有63萬人左右。而且，島根縣的人均GDP水準屬於48個行政單位中倒數的。偏僻貧窮的島根縣，有兩個日本全國知名的觀光點。一個是全國知名的神社出雲大社，另外一個就是足立美術館及足立美術館的日本庭園。

足立美術館位於島根縣安來市，安來市是一個標標準准的小城市。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城市，誕生了一個目前全世界都知名的機構，那就是足立美術館。

足立美術館的創立人足立全康，1899年出生在島根縣安來市，1990年去世。足立美術館是足立全康在1970年創建的美術館。在日本的眾多的美術館當中，足立美術館也屬於歷史比較短的美術館。足立全康出生在貧寒農村家庭，小學勉強畢業之後就出去闖蕩社會了。小學期間，唯一成績還可以的就是繪畫課。二戰前，他偶然在一個畫廊被日本知名畫家橫山大觀的畫作吸引。之後一邊經商賺錢，一邊收集以橫山大觀為主的日本美術品。在自己70多歲的時候，創建了足立美術館。

由於足立全康的兒子很早就因病去世了，足立全康去世之後是全康的孫子足立隆則繼承了家業，繼續經營美術館和相關的公司。經過祖孫三代的經營，目前足立美術館形成了非常鮮明的特色。一個是該美術館是橫山大觀作品最多的美術館。橫山大觀生於1868年（明治元年），卒於1958年，是近代日本代表性畫家之一。橫山之外，美術館還收集了很多其他知名日本畫家的作品，包括竹內棲凰，橋本關雪，川合玉堂，上村松園等，也有北大路魯山人的陶藝作品。

很多中國讀者並沒有聽說過橫山大觀的名字，但是橫山大觀是日本近代畫壇非常具有影響力的畫家。其在日本的影響力類似齊白石和張大千在中國的影響力。由於島根縣的位置比較偏僻，而且是一個歷史很新的美術館，開館後的經營情況並不是非常理想。但是，足立全康祖孫三代不斷的努力，開館以後不斷的收集相關作品，精心打造美術館的日本式庭園。足立美術館終於在2003年以後，受到了全日本的高度關日本庭園注。

2003年，美國《日本園藝雜誌》（Sukiya Living Magazine:Journal of Japanese Gardening）組織全球的相關人士進行了最美日本庭園的評選。2003年之後的20年，足立美術館的日本庭園一直是該雜誌評出的全日本最美日式庭園，而鼎鼎大名的桂離宮則一直都是第二名。

當然，對於美的認識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很難說美國的雜誌的評選就是完美無缺的。足立美術館獲獎之後，有眾多的日本媒體進行了廣泛的報導。足立美術館和其日本庭園的知名度越來越高，去參觀的遊客也越來越多。2025年4月2日，累計入館人數達到了2200萬人。2024年的入館人數為55萬人左右。新冠之前的2019年的入館人數為61萬人左右。

現在很多中國人都知道日本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瀨戶內國際藝術節（Setouchi Triennale），很多中國遊客也去過。談到瀨戶內國際藝術節，很多人都會聯想到草間彌生的南瓜，安藤忠雄設計的美術館等。瀨戶內國際藝術節第一次舉辦是2010年，之後每三年舉辦一次。有一些年份，參加者超過了100萬人。

大部分的中國遊客不知道的是，瀨戶內國際藝術節的成功和一位企業家是密不可分的。這個企業家就是倍樂生公司的第二代掌門人福武總一郎。福武總一郎可以說是瀨戶內藝術節的締造者和總導演。

倍樂生公司的原名為福武書店，是福武總一郎的父親福武哲彥1955年在岡山縣創立的企業。之後對日本的中小學生開展了通信教育服務（也就是定期向學生郵寄各種教材模式），也開展了一些出版業務。1986年4月26日，福武哲彥因為心臟病發作突然去世。福武總一郎急忙從東京回到岡山縣接了父親的班。1995年把公司的名字從福武書店改為了倍樂生公司。倍樂生的英文名字為Benesse，是更好的活著的意思。

瀨戶內國際藝術節舉行的地方是，位於瀨戶內海的，以直島為中心的十多個小島。這十幾個小島位於岡山縣和香川縣之間。岡山縣和香川縣在日本屬於交通不便，產業不發達的地方。這些小島在80年代以後，面臨著人口不斷減少，經濟不斷下滑的局面。福武總一郎就想通過藝術來實現這些偏僻小島的重生。

福武總一郎就找到了當時已經開始嶄露頭角的建築設計師安藤忠雄。安藤忠雄第一次到直島的時候，本能地說「這個地方搞不了什麼吧」。福武總一郎的回答是：只要有信念，就會成功。1989年，倍樂生公司開設了直島國際露營地。1992年，開始了倍樂生house，這是一個酒店和美術展示結合的建築。1998年，在直島開設了「家project」，也就是把直島居民不再居住的房屋改造成了藝術設施。2004年，安藤忠雄設計的地中美術館開館。2010年，在直島旁邊的另外一個小島豐島開設了豐島美術館。之後，不斷在周邊的小島開始藝術設施的打造。

上面兩個案例是有幾個類似的地方的：第一個類似點是兩個項目都處在日本的「窮鄉僻壤」，第二個類似點是兩個項目都是企業家主導的項目，第三個類似點是兩個項目的開花結果都花費了20年以上的時間。

簡單的說，就是企業家有錢，有想法，有興趣。在這個背景下，進行了長期的投入，才打造出了享譽全世界的好項目。人口只有60萬的島根縣，並沒有日本全國知名的大企業。足立美術館及其日本庭園目前是島根縣居民的驕傲。美術館目前並不是公司，而是公益財團法人，目前的負責人是創立者的孫子足立隆則。足立隆則在自己的專著中明確地表明，美術館的運營是按照企業角度來運營，有很好的收益才能讓美術館發展的更好。

倍樂生的意思「活得更好」。倍樂生公司目前的業務內容主要有三塊，一塊是嬰幼兒和學生的教育相關業務，一塊是高端養老，一塊就是直島項目。

過去幾十年，中國全國各地也都在建設各種文旅項目，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不成功的項目大部分是雷同性比較明顯的項目。雷同性的背後，就是我們缺乏了這樣能夠長期幾十年連續投入的企業家。現在網路和人工智慧日益發達，人工智慧可以編寫很好的小說和繪畫。但是人工智慧並不能創造出有血有肉的人生和人間故事。

其實上面所介紹的兩個例子是比較具有代表性的例子，在日本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在岡山縣的倉敷市有個非常知名的大原美術館，是日本第一個私立西洋美術館，開業於1930年。大原美術館的藏品來自日本知名企業家大原孫三郎。大原孫三郎是生前是日本十大棉紡織企業倉敷紡織的社長。在東京有一個非常知名的根津美術館，也是來自日本知名的企業家。根津的名字來自日本知名的根津財閥的創始人根津嘉一郎，根津財閥就是現在的東武鐵路集團的前身。1940年，根津嘉一郎去世，其家人把自己的宅邸進行裝修，成立了根津美術館，開始展示根津生前收集的美術品。

企業家賺到了錢，投資藝術品，可以成為一個國家藝術發展的資金支持者。成立美術館或者舉辦藝術節，可以讓更多的人享受到藝術帶來的精神享受。同時，通過這些活動，也讓處在絕望當中的落後地區的居民有了更好的出路，有了更多的希望。足立美術館和瀨戶內國際藝術節就實現了這樣的良性的迴圈。一個社會，需要有眾多的在發展好自己的事業之後，通過各種方式回報社會的企業家。而一個社會的經濟發展需要企業家，而且藝術和文化的發展其實也離不開企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