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阆苑移根巧耐寒，此花端合雪中看。羽衣仙女纷纷下，齐戴华阳玉道冠”——用清代诗人查慎行的咏兰诗来形容陈赛娟院士如玉兰花般不畏春寒、迎雪怒放的坚韧品格再合适不过。这位获得了无数成就的女院士，她的成果来之不易：仅凭自身努力，从一个毫无医学基础的纺织女工一步步考上著名血液病专家王振义先生的研究生；与丈夫——现任卫生部部长陈竺青年时代一同赴法留学，因为研究刻苦，甚至曾被法国导师赞为堪比“居里夫人”；学成归来，又与丈夫进行白血病治疗新研究的艰苦创业，并最终成为学界权威。然而，这朵不畏艰苦的海上玉兰又以近二十年的不懈努力再次刷新了人们对她的认可——其主持的“髓系白血病发病机制和新型靶向治疗研究”项目获得2015年度上海市自然科学奖特等奖。这一刻，陈赛娟平静的宣布：“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已经成为了第一个可基本治愈的急性髓系白血病”。
血液癌症，复杂凶险须探索
白血病，许多年来都是大众心中“绝症”的代名词。在四十岁以下男性、二十岁以下的女性中，白血病的死亡率占据了恶性肿瘤排名的首位。陈赛娟表示，白血病对非专业人士而言，或许只知道它“极其凶险”，而实际上它是一个类型复杂、尚须不断探索的领域。
她进一步解释说，白血病从大致上可以分为慢性与急性两种。慢性白血病，一般包括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和慢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而急性白血病的情况则复杂的多。虽然一样可以分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与急性髓细胞白血病（AML）两个大类，但前者还要根据形态分成L1型、L2型、L3型三种亚型；而后者则有M0型至M7型八种亚型。然而这也并不全面，因为根据每一种亚型分子水平的不均一性，甚至还可以有更细的分类。
而在这之中，急性髓细胞白血病（AML）中的M3型——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APL）的危险性更是难以想象，陈赛娟痛心地形容该类白血病的凶险：“病人入院时往往是自己走进病房，几星期之内就被横着抬出了病房。”AML，特别是APL的高致死率和快速自然病程常导致许多患者刚处于治疗阶段时就失去了生命。而过去国际医学界面对这一类型白血病束手无策，无法进行有效的治疗。
而导致这一情况的原因，陈赛娟解释说，还是由于医学界对这一类型白血病发病机制的不了解。正如清楚锁芯构造，才能打造开锁的钥匙，如果能够对AML发病原理有一个清晰的认识，那么医生就可以对症下药、打造出具有针对性的“金钥匙”。
追根求底，“上海方案”克绝症
针对这一情况，陈赛娟与其研究团队将重点放在了对AML发病原理和治疗机理深入解析的结合上。他们以整合系统生物医学为方法，实施了白血病基因组解剖学计划：通过核型分析、基因定位克隆、系统筛查造血相关候选基因等技术来探索位于基因层面的AML发病机制；同时，应用系统生物学手段探寻治疗白血病有效药物的分子、细胞和整体原理。通过对数十年来治疗手段的总结与改进，以及基础研究与临床研究的互相结合，研究团队终于创建了全反式维甲酸（ATRA）与三氧化二砷（砷剂）协同靶向治疗APL的“上海方案”。
陈赛娟解释说，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APL的治疗方法主要依靠化疗。由于其本身致死率较高，再加上单纯化疗副作用极大，所以当时APL的五年无病生存期只能达到10%左右；而从八十年代开始，上海血液学研究所开始采用ATRA进行治疗。这一用药虽然可以大大缓解疾病，却常在一、两年内复发，让患者深受高复发性的困扰之苦。
而“上海方案”则克服了传统疗法中化疗 “一损俱损”的副作用与主要依赖ATRA所带来的高复发率。其通过发挥ATRA与砷剂之间的协同作用，精确针对癌细胞进行诱导分化与诱导凋亡。
所谓精确诱导分化与凋亡，就是让ATRA与砷剂的药物成分只作用于癌细胞，并采取“引诱”癌细胞从“坏细胞”转变为“好细胞”或者“自生自灭”的方式，从而避免了传统化疗在杀死癌细胞的过程中连带作用于正常细胞的问题，减轻了患者的痛苦，并极大的降低了复发率。这一治疗方案验证了陈赛娟团队对AML发病机制的精准认识。近20年的不懈坚持，APL终于从高死亡率向高达90%的治愈率转变，并成为了“肿瘤史上第一个可用药物治愈的急性髓系白血病。”
不断前行，跨越时间的执着
发表SCI论文57篇、获授权专利13项，陈赛娟率领团队在国内外学界中奠定了重要地位。国际学界权威杂志《血液》（Blood）来信盛赞：“（APL）这种原来对大多数病人而言快速致死的疾病能够被治愈，几乎完全归功于你们团队的工作。”2009年在意大利罗马召开的APL专题国际会议上，陈赛娟收到了一张由大会主席转交其病人的感谢信，特别向陈赛娟与其团队致谢：他的主治医师通过应用“上海方案”拯救了他的生命。“上海方案”的临床效果在国际上获得了专家与患者的双重认可。
但显然，陈赛娟并未沉醉于APL的攻克与学界的赞誉之中。除了对AML发病机理及其现代治疗手段的前沿冲刺，这位年逾花甲的女院士凭借惊人的热情与执着带领团队积极探索在横向与纵向上延伸成果的可能性。
在深刻了解“上海方案”背后的药理机制的基础上，一次偶然机会，陈赛娟团队了解到中药复方黄黛片在对治疗APL上有着奇效。于是，团队尝试从分子水平解析复方黄黛片配方中各项成分是如何相互配合、发挥药效的。最终，他们结合传统中医学中“君臣佐使”这一方剂配伍原则，用现代医药技术阐明了复方黄黛片中雄黄（硫化砷）、青黛、丹参（丹参酮）与太子参四味成分如何协同发挥药效的原理。
在这其中，雄黄作为“君药”，药力居四药之首，起到了治疗APL的主要作用；而青黛则发挥“臣药”特性，辅助“君王”、加强雄黄药力；“佐药”丹参一方面佐助君、臣两药药效，另一方面还起到消除或缓解两药毒性与烈性的重要作用；最后的“使药”太子参虽然用量最轻，但却可以调和上述三药，并引导它们直达病灶。
而近年来，陈赛娟团队又在针对AML-M2b型白血病进行药物筛选中，发现了中药提取物冬凌草甲素能够对该型白血病进行靶向治疗的药理机制，从而又催生了一个潜在的抗白血病药物。传统中医配方的“兵家常识”在陈赛娟与其团队手中重新焕发出创新的光辉！这两项中药药理机制研究又进一步为中医药现代化、国际化和中西医学结合的进程起到了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陈赛娟还表示，面对白血病种类众多的现状，当前血研所的研究种类还相当局限。所以在基本治愈APL的基础上，她与团队已经在将协同靶向治疗的研究思路与潜在的根治方法拓展至AML-M2型、AML-M5型、慢性髓细胞白血病（CML）等其它种类白血病上，试图通过协同攻关来探寻征服人类实体肿瘤的新途径。
注：内容有删改
来源：创客春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