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落幕的第67届戛纳电影节上，新西兰女导演简·坎皮恩领衔的评审团劲吹女性风，让围绕女性电影人创作境遇的讨论从海外蔓延到国内。数日之前，克莱尔·丹尼斯来到北京参加“中法文化交流之春”活动，这位凭借处女作《巧克力》入选法国《电影手册》十佳的女导演表达了对女性导演发展空间的看法：“在法国，当一个导演找你投资的时候，还是会先看剧本，而不是看你是不是女人。不过在美国的话，就会困难一些。我走过很多地方，每个地区都是不同的。不知道中国的情况怎么样？”
近年的华语电影圈，女性导演们的表现着实亮眼。从前，少有观众熟知华语女导演，最常提及的往往是黄蜀芹和许鞍华等早已步上神坛的名字。如今，在《北京遇上西雅图》和《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等影片连创票房惊喜之后，越来越多新晋女导演的作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这些风华正茂的女导演们是否已经迎来了属于她们的黄金时代？
游走在话题偏锋之上
2007年的电影《苹果》阵容里有范冰冰、佟大为和梁家辉这样的名字，但因题材和尺度问题难以进入院线与广大观众见面。然而，柏林电影节的光环以及网络上的热议还是使《苹果》及其青年女导演李玉站在风口浪尖上。她从央视划时代纪实栏目《生活空间》走出来，也曾斩获纪录片大奖，将镜头对准了都市中的边缘人物。从《苹果》中的打工妹，《观音山》中的酒吧女，再到《二次曝光》中的整容医生，透过这些由范冰冰扮演的现代女性，李玉将贫富差距、家庭结构破碎和都市人的焦虑和孤独等话题直白地展现在观众眼前，每每都引发了潮水般的大讨论。以往这样的作品往往有着叫好不叫座的危险，但李玉与范冰冰的合作以及恰当的营销策略先后使《观音山》和《二次曝光》获得观众青睐，达成文艺和票房之间的平衡。
小妞电影的崛起
香江另一岸，香港才女黄真真在2000年推出了一部记录形式的《女人那话儿》，将银幕变成了女性表达的窗口。她之后的作品《女人本色》、《完美嫁衣》、《分手说爱你》、《倾城之泪》、《被偷走的那五年》和即将上映的《闺蜜》，仅从名字便可识别出浓郁的女性色彩。这一系列或浪漫喜剧或深沉悲情的影片无不由年轻的都市女性唱主角，释放充沛的情感能量，吸引着年轻女性观众。
如果说黄真真作品对女性的深入刻画带有几分心理剖析的独特味道，金依萌的作品风格则更加接近好莱坞的小妞电影。2009年她凭借章子怡主演的《非常完美》成为首位迈入“亿元俱乐部”的华语女导演。2013年，与范冰冰合作推出《一夜惊喜》。虽然后者在情节上被指与好莱坞影片《一夜大肚》过于相似，但这样的争议完全没有影响女性观众为影片买账，最终票房轻松破亿。
在2013年度的华语青年影像论坛上，金依萌表示：“目前中国电影市场是千年难逢的，对女性导演的发展非常好。即使在好莱坞，还在拍片的女导演已经屈指可数了，特别是可以拍商业大片的女导演就更少。面对这样机遇，要懂得珍惜与努力，互相协助把市场做火，把类型片做好。”
触碰生活现实
并非所有女导演的作品都能够在市场上产生波澜，但她们的作品却在默默地填补时代的空白。出身第五代的宁瀛曾担任贝尔托鲁奇《末代皇帝》的副导演。后就任北京电影制片厂，成为一名“体制内”导演。宁瀛乐于在一些严肃现实题材上进行深入探讨。早年，她就以“北京三部曲”（《找乐》（1991）《民警故事》（1995）和《夏日暖洋洋》（2000））向国际观众展现了90年代中国人的真实生活图景。2010年的《A面B面》勇敢涉及精神病题材，2013年的《警察日记》索性根据真实案件改编。《警察日记》属于曾让宁瀛获得广泛认可的警察题材，其成功并不仅见于主演王景春勇夺东京国际电影节影帝，更见于宁瀛的处理让主旋律影片得以用冷峻的色彩走进观众。
过去十年，华语女导演的创作发展呈现出哪些特点？
文艺开始拥抱市场
在华语市场飞速发展的大背景下，一众文艺片女导演也做出了一些改变。曾经编导了《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和《我们俩》的导演马俪文在2008年推出两部明星扎堆的癫狂喜剧《桃花运》和《我叫刘跃进》。执导过《公园》和《牛郎织女》等伦理影片的尹丽川在2011年推出了偶像明星领衔的《与时尚同居》。平行来看，两人作品题材风格上的转变令人惊愕，她们正逐渐在向当下的市场潮流靠拢。
这其中最为成功的莫过于薛晓璐。作为曾经的热门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以及陈凯歌作品《和你在一起》编剧的薛晓璐，2010年初执导筒拍摄《海洋天堂》，这个不同寻常的父爱故事赢得了多方喝彩。2013年，薛晓璐已深谙成功之道——用明星和热门话题武装作品，《北京遇上西雅图》一举打破多项票房纪录。薛晓璐影片中的明星并没有绑架影片，反倒贡献了加分效果。
演而优则导
2013年5月上映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在市场上赚得盆满钵满，让导演赵薇一举成为与徐峥并列的新晋“票房大导”。在赵薇之前，华语电影圈里女演员拿起导筒已早有先例，其中不得不提的是2003年凭借《我和爸爸》一鸣惊人之后，通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梦想照进现实》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后杜拉拉时代”的徐静蕾。2009年，蒋雯丽拍摄了自传色彩影片《我们天上见》，这部充满怀旧意味的成长题材影片在韩国釜山电影节上获得观众青睐。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表演经验丰富的女演员利用自己积累的业内人脉和市场影响力，站到摄影机之后做导演，逐渐成为华语影坛的一种现象。
女性势力提升背后的市场规律
女性观众的偏好
女导演影响力提升揭示出整个华语市场上女性势力的扩大。2013年，全国电影票消费73%来自女性。女性观影群体的不断壮大，使女性题材影片在票房上有机会大展拳脚。为女性观众量身打造的影片也呈雨后春笋之势，逐渐显现出精准的目标观众群，比如《杜拉拉升职记》和《亲密爱人》主打商战，自然吸引女性白领；《致青春》主打怀旧，80后的观众更加容易与影片内容产生共鸣。
约会消费和谈资消费
年轻观众早已成为华语市场消费主力军。18-24岁和25-35岁两个年龄段的观众因“为情侣约会和朋友聚会提供氛围”而去影院的比例高达6成以上。这其中，女性观众往往在约会选择看片时更有决定权，《被偷走的那五年》等主打浪漫爱情的影片自然受到欢迎。
除此之外，身处消费时代正在形成的新影迷文化之中的青年观众，往往出于在信息和社交方面不落人后而选择走进影院观看某部影片。当办公室和教室里的女孩们都在谈论自己已经“刷”过某部影片了，赶快将“话题之作”补习上即成为当务之急。由此，一系列连锁效应便在拥有热门话题和有力档期加持的作品票房上得以体现。
女性导演作品在市场中的境遇
金依萌曾表示：“大多数电影的制作过程中，规范、科学的操作是完全可以控制制作成本的，这样，就会吸引更多的导演来拍这类型的片子。事实上，电影市场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这些中等成本的片子。”
良好的市场环境让更多不同类型的影片进入院线。从前，一部题材边缘的作品如果没有国际大奖傍身，恐怕会无缘主流市场，更谈不上大卖。如今，“墙外开花墙内香”的现象虽然得以持续，但电影营销的重要性已被空前放大。我们期待华语电影市场上出现更多成熟的女性类型片导演，也期待已经获得市场认可的女导演们更加大胆地开发新题材，丰富华语银幕。
此文已发表在《华语电影市场》杂志的上海电影节刊上：原创内容，转载需注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