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7日,第32届柏林电影节泰迪熊奖颁出,中国女导演相梓执导的《再见 南屏晚钟》获得评委会特别奖,同时该片还作为唯一的华语片入围了最佳长片处女作提名。
《再见 南屏晚钟》讲述了在中国传统“家庭”概念制约下的两代人的故事,影片的叙事跨越十多年,描述了两代人对家庭的不同理解,试图展现当代中国视角下的伦理观,探讨不同时空背景下对平等和性别的认知。
影片在电影节期间举行了全球首映,导演相梓、演员南吉在内的主创人员出席了首映式。

作为导演相梓的处女作和演员南吉的首次大银幕亮相,影片从细腻的女性视角讲述了一个受到全世界瞩目的硬核故事,彰显着中国青年电影人在全球语境中的探索与担当。

本刊对该片导演相梓和主演南吉进行了专访。
导演相梓——贯穿整个孕期的紧张创作
CFM:为什么会选择LGBT这个特殊人群的题材?创作这部影片的初衷是什么?
相梓:因为国内LGBT群体的现状,不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社会的接受度来讲,都不是那么令人满意。我觉得如果中国未来能够成为亚洲第一个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那么对我们整体的国际形象是一个提升。
因为我们也是世界上比较大的经济体之一,那么我们也不能在这些观念上太滞后于整个世界的形势。所以,我拍这样一个片子,希望能有助于让更多的人来理解和包容LGBT群体,也希望国家能够开始重视起来,让这些群体真正享受到他们应有的权利。

CFM:剧本创作、影片拍摄及后期分别用时多久?大致的创作过程是怎么样的?
相梓:大概在2016年底的时候,这个片子就有雏形了,我拿着大纲去争取投资,但是没有人愿意投钱给我。从2016年底到2017年中,我都在逐步地丰富大纲, 在2017年8月完成了剧本的第一个版本,之后断断续续经过了21次的修改,才有了最终版本的剧本。
然后又接着去找投资,但是发现真的没有人愿意投,于是我和我先生就拿出了我们的积蓄,也跟亲戚朋友借了一笔钱,这样才筹到不多的一笔钱。因为拍摄资金非常少,我的女演员南吉和娜仁花老师都非常仗义,拿了很少的薪酬来帮我演这部戏。南吉的悟性非常高,天赋也特别高,娜老师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演员,得过金鸡奖和华表奖,所以我也非常感谢我的演员和工作人员。

从2017年8月开始,到2019年1月30号才完成,并上交了最终定剪版本。后期非常紧张,主要原因是我在拍摄过程中是怀孕4个月的状态,剪完片子已经是9个月了,之后又要去做调色和声音的修改。
我们最初上交到柏林电影节的版本是一个定剪版本,但是没有经过声音的润色。后来通知入围后,又马上去做声音,剖腹产的前3天我还在后期工作室;剖腹产结束后7天我又回到后期工作室。整个过程对我来说,是非常紧张的一个状态。

CFM:取景地是怎样选择的?
相梓:因为我已经有一个3岁半的小孩,后来又怀孕,所以我们的想法是尽量在北京集中取景地,在家附近找的地方,包括亲戚朋友提供的一些免费的拍摄场景,所以压低了成本。
CFM:创作拍摄中有哪些遗憾之处?
相梓:声音方面有些遗憾,因为现场的录音效果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们又重新去棚里补录了声音对白,以致有些效果不如当时表现得那么逼真。但是整个拍摄过程是非常开心的,拍了18天,基本上除了2天的转场超过了12小时,其它拍摄时间都控制在12小时以内。因为我怀孕了,也没办法工作太长时间,而且我也想让工作人员们休息好,制片主任也说,大家在你组上就像过年一样,我觉得这一点是让我们感到非常高兴的。

CFM:《再见 南屏晚钟》是您的第一部长片作品,之后还想尝试哪些类型或故事?
相梓:我的创作比较着眼于家庭。我觉得家庭对于中国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所以我的下一部片子还是着眼于家庭的,讲的是一个50多岁的中年男性追爱的过程,主人公经历了几次失败的婚姻,但还是保持着一种特别向上积极的心态,去寻找真爱。
CFM:您先生是西班牙人,也是这部戏的制片人。您的家庭是一个跨文化的家庭组合。这对您的创作有没有什么影响?
相梓:我的家庭对我的创作很有启发。这部电影中就有跨文化的因素,我们下一部和第三部影片都会有跨文化的因素。因为我的家庭本身就是一个跨国婚姻,所以我对这方面的题材也非常感兴趣。

CFM:您对目前青年导演的创作环境有何评价?
相梓:这几年大家对于青年导演的创作都非常支持。我觉得这种支持是非常好的现象,也希望这种蓬勃发展的状态能够进行下去,不要在一、两年以后就消沉了,百花齐放是最好的。
演员南吉——遇到理解演员的导演很幸福
CFM:这部影片的故事比较特殊,您在人物塑造中感觉最难的地方在哪里?拍摄中有哪些事情最难忘?
南吉:我觉得最难的是怎么从内心接近这个人物,不仅要理解她,还要跟她感同身受。我觉得这点对演员来说是很难,但也是很享受的一件事。
我也很感谢导演写了这样一个剧本和人物,可以让我展现在表演方面比较特殊的一面,因为这种角色并不好演。我们之前也没有合作过,导演可以把这么一个很复杂、也有难度的角色交给我,我很感谢导演对我的信任。

CFM:这个角色对于您的现实生活有一定的距离,您是怎么代入到这个角色当中的?
南吉:整个戏的拍摄过程中,我的角色都是怀孕的状态,导演对我的帮助特别多。我从接到这个角色开始 就做了假的填充物在肚子上 尽可能的去接近孕妇的生活状态。基本上,我是按照“黄筱萸”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生活了一段时间,所以拍摄的时候,我觉得不需要特殊地去塑造人物,那段时间我就是她,我就是那么想的。因为我之前跟何冰老师合作的时候,他说其实塑造角色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自己,这句话我觉得特别受用。
CFM:这部影片中最难忘的一场戏是什么?
南吉:我最难忘的戏其实有两场,一场是电影开头我生孩子的那场戏,因为我自己没有生过孩子,戏里面是剖腹产,因为导演有过这样的经历,就给我讲了剖腹产是什么感觉。

那个感觉是挺奇妙的,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但导演讲完,配合上场景、工具,包括跟婴儿的接触,然后你躺在手术台上,是真的像在生孩子一样,从内心深处感到震撼,突然体验到做母亲的感觉。
还有一场我们在广场上跳舞的戏,因为“黄筱萸”在戏里基本没怎么笑过,那场戏里所有的人都很快乐,也很感动。

CFM:您跟导演还有什么比较难忘的合作经验或者想分享的故事?
南吉:这部影片是导演的处女作,其实也是我个人的电影处女作。我觉得作为演员,找到一个能够懂自己、理解自己的导演,是特别幸福的。
我记得有一场戏是人物“黄筱萸”比较压抑的感情戏,化妆师给我补妆,正常的时候我都会很礼貌地说声“谢谢”,但那时我已经在酝酿情绪了,所以没有理她,导演可能看到了这一幕,她坐在监视器旁放了《再见南屏晚钟》这首歌,其实是在帮助我酝酿情绪和完成这场戏,我当时很感动,因为有一个导演是跟你这么同步,完全默契的。
我觉得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像剥了皮的章鱼,很敏感,没有穿衣服也没有保留,这个时候你特别害怕导演不理解你,或者没有看监视器甚至在跟别人聊天,这对演员来说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因为你那样毫无保留地交给对方,而他如果无视或者不认真,你就不会再信任他了。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觉得相梓可能是我这一生中特别重要的一个导演,她很懂演员。

CFM:您的下一部作品有什么计划?
南吉:下部戏已经在准备了,也是一部电影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