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选择一生中必读的书,其中一定会有加缪的《局外人》。
加缪写下这个故事的时候只有26岁,这部小说也不过六万余字,却让当时的文坛,乃至世界为之轰动,时至现在,它仍然引发人们的共鸣和思考。
今天,就为大家解读这本
简单却又不简单的书。
打开《局外人》三种的方法
文 / 林亦白
“妈妈一定感受到了解脱,因而准备再重新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哭她。而我,我现在也感到自己准备好把一切再过一遍。”
——《局外人》
一、监狱的寓言:
从形式上被隔离的主人公
26岁之前,加缪还写过一些别的,但是26岁的这本实在已经足够好。
《局外人》非常短,故事也没有多么复杂:
一个人接连被告知母亲死亡,被告知该和女友玛丽结婚,接着被告知杀了个阿拉伯人,被告知该被审判、处死,在关押候审期间,他表现平静,他还想到了观看杀人表演的那些人,并且期盼如果自己被处死,最好也有人来“观看”,这是“现代性”最最最典型的一个场景:看与被看。
书里,加缪只有一次很浅白地说出了“局外”的感觉,就是在审判的时候,他说,“他”(默尔索)感觉所有人都在谈论一件别的事,和他这个当事人完全无关的事。
小说讲述的就是这样一个一直处于“他者”的状态的人。默尔索是他自己生活的“局外人”,也是这个世界的局外人。
他的无法融入不是主观的,而是客观的。
在书的后面附着的柳鸣九先生的导读中,柳老先生说,这是加缪借由他创造的人物在实现一种“反抗”。要真是如此,那照例是离不开尼采,也必然要和鲁迅搭在一起的,“反抗绝望”本身的悲剧力量,正体是现代人最严肃的悲剧主题。
但我不想这么解读《局外人》,主要原因是,不太想将默尔索理解为一个积极向的人——因为他是如此平庸,普通,一点儿也不特别,像是现代人中的任何一位。
他不知所终,只在被审判的时候,在被关进看守所以后,他独自挨过那些夜晚,他获得机会,去思考在“世界上只活过一天也能在狱中度过一百年”的思考,至此,他才有机会知道,“人们会无限放大那一天”。
“一百年的牢狱”不是用以回忆和感悟那一天的,而是用来重新建构的。
这是书里最开始向深处延伸的房门。
借由默尔索被动的“隔离”——空间上的隔离,以及时间上(他说夜晚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最难以度过的时间就是夜晚)的隔离,加缪让他至少看起来和世界拉开距离,成为某一个“局”以外的人,但是这也是默尔索进入自己“局”内的开始。
二、有关欲望的斩断:
不能抽烟和做爱,这就是惩罚之一
如果说“监狱”从形式上构建出一个“局外”的形式,那么在监狱里,默尔索一系列的反应更具有哲学意味。
首先,在妈妈死后,他很平静(尽管我们相信他是悲伤的),但由于他的悲伤没有符合“现代人”的悲伤程序——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而他正常吃饭喝酒,隔天和女友去海边游泳,晚上做爱,这成为法官认为他是“一个怀有杀意”的罪犯的证据。
因为他冷静,理性,平静,或者因为他“反常”,在这里,“反常”成为一个人犯罪的证据。
作为大多数“常人”来看,消除异类是确保自己安全的第一手段。
于是关押看守。默尔索在监狱里没有办法继续他自己的“正常”生活,没有机会吸烟和做爱。
他开始想念那个女友,之前毫无感觉的女友(他一直认为自己并不爱玛丽),但是在狱中他格外想念玛丽的身体。于是他不理解,为什么不能抽烟?抽烟本身妨碍了谁?
是的,谁也不妨碍,和玛丽做爱也不妨碍谁,但是,因为这是他”想要“的,于是这变成了“惩罚”的一部分。
当默尔索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监狱折磨人的不是别的,正是斩断这些各种各样的小欲望,因为在有限的条件下,一切不被满足的渺小欲望将会被放大,接着变成一种折磨惩罚产生欲望的主体。
他知道的是,使人难以接受的并不是监狱的生活,而是无法被满足的“想要”。
如果人无法满足这样的欲望,身在哪里都是监狱。
到后来,加缪轻描淡写地写下:之后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所以这也不再成为一种惩罚。
《西西弗斯的神话》和《局外人》差不多同时完成,西西弗斯也经历了这样的过程——愤怒,被困,接受(习惯)。
于是“惩罚”本身失去其效力。这是哲学的悖论,人一旦心甘情愿接受什么——惩罚也好,痛苦也好,命运也好,总之,一旦把“不想要”变成“无所谓”,监狱就是“自由”的。
可以说,加缪也许正认为,一个人达到自由的条件只有一个,钥匙只有一把,就是自己手里那把“无所谓”的“接受”。
清理掉这样的“欲望”,习惯没有烟抽,没有人做爱,一旦平静地接受“事实”,这可以说胜利吗?西西弗斯的胜利就在于,宙斯都无法惩罚他。
或许只看到推动巨石的荒诞,或许只知道人生犹如西西弗斯一样在推动巨石,或许被这样悲观平庸的绝望笼罩,或许已经默认了这是生命无意义的真相,但是,一旦“习惯”,这未尝不是一种“胜利”。这种习惯不是毫不知情地习惯,而是知情后的接受。
这里并不想说什么“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勇敢,那就是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仍然勇敢面对生活”。默尔索并不是在强调“面对”,我不认为默尔索有什么“勇敢”,他只是接受。接受,而且,“怎么都行”。
他有没有想过反抗?沉默的、平静的反抗?但他又并不知道要反抗谁,阿拉伯人还是法官?反抗监狱的墙还是妈妈的养老院?他没有所谓的“敌人”,所以怎么反抗呢?无物之阵,只有接受。
接受“惩罚”。试想,对于一个想要下地狱的人,什么才是最好的惩罚?
三、局外之外:默尔索的局内
局外的隔膜感,柳鸣九先生在后记导读里说,这故事是对于现代司法审判的一种嘲弄。或许有些,但是更进一层,我更倾向于认为加缪借“局外”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疏离感。
加缪并不是第一个说起“沟通”问题的人。
《局外人》借着默尔索的心理反应,不断传递出加缪的看法:人们借着自以为是的判断和误会生活着,每天都是如此,而且由于非常自我而从来不去考虑这其中是否有值得质疑的部分。
而正是这种自信,使得世界运行的时候看起来仿佛有迹可循,实际上却是非常混沌,神秘,偶然的。正如一颗分子和另外一颗分子相互遇见,他们的相遇并不是出于”交流“本身,而是因为偶然的不必要的碰撞。默尔索提供给我的视角也正如此,人类借由“巧合的运气”而使得世界运转。
因为交流的可能被斩断了。
默尔索没办法“掌控”自己生命走向,也没办法触碰所谓的生命内核。当然,他更加无法触碰他者的生命内核。他的局外感,疏离感是普遍的,人与人之间所谓的的融入和理解,是十分短暂的幻想。
默尔索不了解妈妈的死,不了解妈妈的活,也不了解玛丽,不了解周围一切关于他的事情,和他无关的是否了解?我不知道。那他又是否试图了解?我不知道。又是否试图反抗?柳先生说是的,他是战士,在反抗绝望,但我不知道。
在个体的“局内”生活的人,是否还有可能进入群体的局内?
不过,又为什么非要进入群体的“局内”?
《局外人》全书的最后一段在我看来写得异常好,非常美妙,非常精彩,既有诗意又显得那么朴素深刻。我想这是加缪对我以上两个问题的回答:
“他走了以后,我也就静下来。我筋疲力尽,扑倒在床上。我认为我是睡着了,因为醒来时我发现满天星光洒落在我脸上。田野上万籁作响,直传到我耳际。夜的气味,土地的气味,海水的气味,使我两鬓生凉。这夏夜奇妙的安静像潮水一样浸透了我的全身。这时,黑夜将近,汽笛鸣叫起来了,它宣告着世人将开始新的行程,他们要去的天地从此与我永远无关痛痒。很久以来,我第一次想起妈妈。”
——选自天津人民出版社版《局外人》
“那边,那边也一样,在一个生命凄然而逝的养老院的周围,夜晚就像是一个令人感伤的间隙。如此接近死亡,妈妈一定感受到了解脱,因而准备再重新过一遍。任何人,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哭她。而我,我现在也感到自己准备好把一切再过一遍。好像刚才这场怒火清除了我心里的痛苦,掏空了我的七情六欲一样,现在我面对这个充满了星光与默示的夜,第一次向这个冷漠而未余温尽失的世界敞开了我的心扉。”
——选自天津人民出版社版《局外人》
“我体验到这个世界如此像我,如此有爱融洽,觉得自己过去曾经是幸福的,现在仍然是幸福的。为了善始善终,功德圆满,为了不感到自己属于另类,我期望处决我的那天有很多人前来看热闹,他们都像我发出仇恨的叫喊声。”
——选自天津人民出版社版《局外人》
【完】
获奖公布
《白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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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人:杨加秀-运营管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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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铺》脑洞很棒,伏笔埋的很好,看到最后发现又与刚开始构成闭环,让人意外又觉得顺理成章。主角是三个小偷,但却没有让人觉得反感,大概我们需要更全面的去看待一个人,不要因为一个事件或是标签就留下刻板印象。语言很通俗,但是描写的很细致,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人物的性格。闲暇时看一看还是挺有意思的~想看《白夜行》,听说推理很棒。
读书,如冰冻三尺,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也许,读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我更愿意相信,读书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每一次的翻阅都是一场久别的重逢,一次唯美的邂逅。一句话,一段故事,一生思索,让文字来触动你的灵魂,在读书中体会远方的诗意和生命的厚重。
不要问,只管读,相信,风雅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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