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的告别
是长大很久之后的事
文 / 乌乌乌云
那班地铁像往常一样拥挤。
我穿着好看或不那么好看的衣裳，把自己塞进人潮，成为其中沉默而雷同的一个点。
车厢轻微地摇晃着，它不似孩童时的摇摇车，只载着满身的倦意，朝着既定的站台驶去。
日子如此叠着日子，就这样过了些年。
直到那个毫无特别的傍晚。
走出玻璃构成的大厦，夕阳正以一种恰好而慷慨的角度倾泻下来，穿过道旁的杨树叶子，在门前的路上洒了一地。
耳机里，一首多年未听的旧歌，毫无预兆地淌了出来。
旋律响起的刹那，一阵晚风穿过街巷，轻轻拂过脸颊。
就在那一恍神间，心里像有什么极轻又极重的东西，“嗒”的一声，落了锁。
一个清晰又朦胧的念头浮现：我的青春，大概就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黄昏里，已经悄悄做完它最后的告别。
它结束得如此安静，没有任何仪式。
没有毕业典礼上抛向天空的方帽，也没有散伙饭上清脆的碰杯声。
它结束在，当聚会时的话题，不知不觉从漫无边际的幻想与狂言，转到了房贷的利率与孩子的疫苗。
结束在，当我开始习惯在发言前斟词酌句，而不再急于亮出全部锋芒。
结束在，当我面对父母，突然理解了那些曾令我不耐的唠叨背后，藏着一份如今才懂得的、笨拙而深沉的爱意。
我曾那么害怕庸常，渴望在人群中被一眼认出。如今却渐渐学会，在拥挤中为自己辟出一片舒适的寂静，从张扬引来的巴掌里学会了藏。
那首老歌，过了这么些年，才听懂了每一句歌词里，写着的生活本身粗粝的纹路。
青春是什么呢？它或许是体内曾有过的一座小小火山，蓄满滚烫的、名为“可能”的岩浆。
后来，火山沉寂了，不再是喷发的姿态。但那股热力并没有消失，它缓缓沉降，成为大地深处温暖的根基。
于是，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我们，脚步少了些跳跃，却多了些塌实。
我们不再轻易说出“永远”，却能为一个“值得”默默付出很长的时光。
所以，那阵晚风吹过的恍然，或许并非一声哀悼的叹息。
它更像是一个平静的节点，一次温柔的交接。
我们并非丢失了青春，而是将它安放进了生命更深处。
那些炽热与莽撞，沉淀为此刻的温厚与懂得。
那些星光般繁乱的梦想，凝练成脚下一条虽不耀眼却愈加清晰的道路。
夕阳依旧好看，但已不必再急切地框入镜头。
耳机里的老歌依然动人，因为它连带着过往的整个季节，一同在心里生了根。
风继续吹着，凉意里带着清澈。
我知道该往哪里去了！
不是回到再也回不去的昨天，而是带着青春所馈赠的一切，走进前方渐次亮起的、温暖而真实的灯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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