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粉色的柔光打下，舞蹈演员乐天即兴起舞。动作舒展，身姿轻灵，他投入地享受这个独属于他的C位时刻。随后，四个伙伴也依次来到镜头前，翩然起舞。
这是江西省歌舞剧院在抖音试水舞蹈团播的第四个月。直播间右上角的实时在线人数已经轻松接近500人，屏幕上飘满了观众打赏礼物的特效。
今年上半年，江西省歌舞剧院鼓励演员个人开播， 7月，伴随陕西省歌舞剧院、吉林市歌舞团率先试水舞蹈团播，他们也决定更进一步——由五个00后舞剧男演员组成“舞力全开”男团。
每场团播，乐天和伙伴们都跳得投入又尽兴。在传统舞台上，像他们这样的年轻舞剧演员，常常隐没在群舞中，也距离观众很远。
歌舞剧被视为高雅艺术，往往出现在音乐厅、大剧院这样严肃、高雅的舞台上，似乎与老百姓隔着很远。江西省歌舞剧院着重投入团播，就是为了缩短这个距离。
01
舞剧演员下凡
第一次团播，兼任五人团主持人的乐天用了一个字形容——
“尬”
他攥着麦克风的手心全是汗，身后的四位伙伴，僵硬地站成一排，像等待检阅的士兵。“大家好，我们是江西省歌舞剧院的舞蹈演员。”简单的寒暄后，五个人轮流跳完了各自准备的三支舞。两个小时里，和网友几乎没什么交流。
结束直播，五个人都累瘫了，演出服里满是汗水。他们的紧张，在意料之中。筛选团播演员时，舞剧演员表演时用不到的嘴，却成了让人发愁的事项。团里的舞剧演员多是艺术家气质，不爱说话，“闷闷的”。
i人指数最低、情商最高的乐天被推到了主持的位置，硬着头皮“热场子”。直到第三场直播，转机出现了。一个请求出现在公屏上——
“能不能跳《小神仙》？”
这首旋律轻快、充满童趣的古风歌曲，乐天第一次听。音乐一响起，他就涌起想跳舞的冲动。助理把歌词投到屏幕上，乐天大脑疯狂运转，思考用什么动作配合歌词。他顺手拿了一把绸扇作道具，大量运用古典舞的元素，即兴起舞。
一袭黑衣在竖屏团播间里灵动翻飞，风趣又俏皮。一个逍遥小神仙的角色立即活灵活现。这段用专业功底跳出的可爱风格舞蹈瞬间让弹幕沸腾：“这跳的才是舞啊，这才是真正的团播！”“这个绸扇用得绝了！”
这场即兴表演打开了与观众互动的大门——乐天和伙伴们发现，即使不善言辞，因为“专业性”，他们就握有一把万能钥匙。观众点歌、演员即兴编舞随即成了团播的固定环节。
他们还用专业功底做过各种尝试，比如跳EXO男团舞。“我们跳惯了中国舞，手腕发力都是圆的，而男团舞要的是利落的卡点和爆发力。”那段时间，五个演员每天加练2小时，对着视频逐帧拆解动作，连手指的角度都反复调整。尽管被调侃“中国舞范儿过重”，但更多网友为这份突破点赞：“专业院团敢跳出舒适区，太酷了！”
10月，“舞力全开”的团播固定每天中午12点开张，内容和舞美也进行了升级。两个小时里，他们献上三段团舞，五个演员的独舞，和互动时的即兴表演，舞蹈种类极尽丰富。江西地方文化特色，也成了团播间的亮点。为了适配竖屏直播，他们把原本20人的春晚舞蹈《上春山》，改编成3人赣南采茶元素版本，排练时反复调整动作幅度。被搬上团播间的，还有一支古典舞，演员们用舞蹈呈现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壮阔景色。
灯光宛如魔术师，变幻出适配的氛围。当演员们跳起雄浑刚劲的蒙古舞，一轮红日出现在背景处，宛如草原落日。演员独舞时，灯光又随着舞蹈中的情绪，变幻颜色。兼顾专业性与观赏性的这个团播间，被粉丝称赞为“天花板级别的舞美”。虽然目前还没有专业运镜师，但团队已经开始学习运镜技巧，“未来要让观众在手机里，也能感受到舞台般的视觉冲击”。
02
高雅艺术登上直播间
“团播不是娱乐空间，而是线下舞台的延伸。”歌剧演员出身的院长杜欢，从一开始就为团播定下了三个原则：“专业标准不丢、文化内涵不丢、院团特色不丢”。
做团播前，他在院团内外都听到过质疑声。最多的是一种不解，“表演歌剧、舞剧的国有院团做团播，是不是太娱乐化了？”
杜欢不以为意。早在前几年，他就关注到了中央歌剧院“游吟诗人”组合的美声团播间。他们在团播间唱《黑猫警长》，也唱《我的太阳》，证明了严肃艺术在直播间里有市场。
“只要保证艺术性、专业性，就一定可以消除质疑的声音。”杜欢说，国有院团做团播，差异性就是专业性。而江西省歌舞剧院做团播，要从两个方向发力：“向下，和大众亲近；向上，往专业性上更努力”。
团播的专项小组由艺术指导、编导、舞美、运营组成，每次直播后都要进行复盘。团播间的舞蹈由编舞老师专门编排，每周都会更新。不过几个月，舞蹈库里已经储备丰富，从古典舞、民族舞到现代舞，总能给观众带来新鲜感。团播时，演员们还会深入浅出地讲解舞蹈知识，“培育舞剧艺术的受众”。
在杜欢的计划中，下一步，剧目《八一起义》、《天工开物》选段也将登上团播间。这两部剧目，是市场化改革后推出的，叫好又叫座。通过团播间，它们可以找到更多观众，“用年轻化表达让专业艺术‘活起来’，再‘火起来’。”
杜欢自己也在直播间里“年轻”过一把。剧院参加抖音的“开演了，我的团”文艺院团展演活动时，他在直播间献上了歌剧《八一起义》的唱段《光明的前程》。网友们听不过瘾，点了更多歌。杜欢“宠粉”，即兴演唱了《灯火里的中国》等歌曲。
熟悉江西省歌舞剧院的粉丝，在公屏上刷起了那个slogan“做大做强，再攀高峰”。最初，这是一位剧院忠实观众在“舞力全开”的团播间里留下的。这位观众说，这群年轻人的团播表演，让他想起了江西省歌舞剧院曾经的辉煌，而在娱乐多元、传统演出市场萎缩的时代，它也像其他文艺院团一样，面临影响力不足的尴尬。
后来每次团播，直播间评论区都会刷起“做大做强，再攀高峰”，“这句话就像我们的‘团魂’”。
十五分钟的演唱，无数礼物刷屏，热烈的互动让这个曾获得过梅花奖的歌剧演员深受震撼。杜欢算了一笔账：这场“开演了，我的团”的直播，曝光量达到了六十万人次，而线下演出最多一两千观众，“这是高雅艺术走进大众的最好机会”。
03
“活起来”，再“火起来”
一次直播，乐天和伙伴们正在忘情舞蹈时，网友们在公屏上“吵”起来了。导火索是一位网友的留言，他说，这样的专业舞者搞直播，“可惜了”。
公屏上，清一色的反对声：
“文艺工作者要走进人民群众，他们这种也是贴近人民形式的一种”
“人家除了在歌舞剧院演出，下乡汇演、直播，也都是工作”
“文艺工作者服务于人民，不一定非得在高大上的剧院演出”
……
这让乐天更加确信，歌剧和舞剧并非“高高在上”的艺术，只是以往缺乏走进大众的渠道。短短几个月，“舞力全开”的团播间里，已经“养成”了不少舞蹈迷，有白领、学生，也有农村的大妈。
因为粉丝们的热情，10月底，剧院为这个年轻的舞蹈男团开设了“为你而舞”的线下专场表演。超半数观众是团播间里的粉丝，其中一位，从1500公里外的北京专程赶来。
那天的剧院舞台上，乐天和伙伴们站在了绝对的C位，追光打在他们身上，强烈又耀眼。因为还很年轻，他们在以往的舞剧舞台上，只是小角色或背景板。乐天跳得酣畅淋漓。他从高中才开始系统学习舞蹈，起步晚，格外刻苦，珍惜每个舞台。
杜欢发现，这一年来，江西省歌舞剧院线下演出的年轻观众占比从不足20%提升到了40%，严肃艺术已经“活起来”了。他相信，借助团播，很快也会“火起来”。
舞剧男团已经打好了样。在杜欢的计划中，剧院下辖歌剧团、乐团，将按照“分团推进”原则，逐步也开始团播。未来，直播能力纳入演员考核体系，鼓励更多演员参与直播，“让直播成为院团改革的新的突破口。”
「你还希望看到江西省歌舞剧院直播跳什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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