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作者：木内达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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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职业九段选手李世乭对阵阿法狗1:4的败绩，宣告了人类终归丢掉了围棋的阵地。文艺复兴时代“人类作为地球上唯一理性的存在”的豪言，被这些人类的造物一次次打脸。我忍不住大开脑洞：要是让人类的造物们下盘棋，小说里的棋王能赢阿法狗吗？能为人性挽回一点尊严吗?
早在《棋魂》出道之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有阿城的《棋王》一文，既写了棋，也写了人。最重要的是，写的是笔者会的中国象棋。阿城笔下的棋王名叫王一生，是“我”在下乡的火车上碰到的“棋呆子”。他就有两个爱好：吃饭、下棋。
王一生作为“棋王”的杀手锏有四。他几乎可以傲视所有现实生活中的棋手，这也是我们为何多少能寄望于他。
第一个杀手锏是他可以下盲棋。所谓盲棋就是眼前不放棋盘，只靠在脑中推演下棋。对于人类这种视觉动物而言，这是反人性。对于只有你盯着它，它不会看着你（还好不会）的电脑而言，这就是日常。必杀一无效。
第二个杀手锏是他可以多线作战。在最后的比赛里，他一人同时对战九名高手。从没见过这阵势的乡民们一时蜂拥而至，就为了瞅瞅这一夫当关的气势。对于一个人而言，和九个人同时下棋就等于用了九倍的精力和脑力，一盘棋正常下来也要烧两个小时的脑，九倍于此的话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王一生孤身一人坐在大屋子中央，瞪眼看着我们，双手支在膝上，铁铸一个细树椿，似无所见，似无所闻。高高的一盏电灯，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眼睛深陷进去
，黑黑的似俯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像聚在一头乱发中，久久不散，又慢慢弥漫开来，灼得人脸热。众人都呆了，都不说话。”
嗯，已经烧到小米的温度了。这么精良的散热，已经是神机了，不，神人了。但是这对于不知疲倦，水冷散热，多线程计算，每步反应到微秒级别的电脑而言，根本不是事儿。必杀二无效。
第三个杀手锏是“势”的运用。这本不是他的原生技能，而是经由一个类似扫地僧的人物的传授。这个在文革中沦落到捡破烂的老头儿与王一生以棋结缘，将毕生绝技倾囊传授，于是就有了以下的一段话：
对阵那些没有价值判断的电脑，像王一生这样懂势的棋手还不分分钟把AI骗住呢？
答案是几乎不可能。这个看来玄乎的势说到底就是你对于下几步棋的预测和布局。然而，棋手能够预测的棋步极限是十步，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人类棋手不可能每一次都进行这样的预测，靠的还是经验和直觉，综合成一种模模糊糊的大局观念。势之所以有用，是因为人类会有短视的缺陷，会受欲望的趋使。
阿法狗的武功有两套，策略网络和值网络。策略网络计算下一步如何落子，和AI界的前辈“深蓝”不同，它不会去模拟未来的走法，只会关注这一步走法的好坏。看起来好像很是短线。但是它的值网络是去评估下一步棋对于最终赢棋的影响，这种大局观与人类棋手非常近似，所以，阿法狗其实也是一名懂势的棋手，尽管它不懂事地打了人类爸爸的脸。必杀三也报废。
最后一个杀手锏是注重棋路的创新。集体农庄里和生于棋艺世家的脚卵下棋的时候，有这么一出:
天下人的棋就不是一般的套路棋，凭着王一生从不在意对手是谁，能下就行的对弈标准来看，难免会遇上不少野狐禅。那到底能不能靠着不走寻常路对AI造成威胁呢？
阿法狗面对乱招还是会晕的，而且比人类更晕。为何如此呢？因为不管是阿法狗还是深蓝，他们运棋的基准点都是名手的妙棋，而非野狐禅。一旦对手不这么选择，他们就要重新计算。面对着蒙了圈的AI，人类才算有了胜手。
但话说回来，中国象棋和围棋不同。他的攻防较之国际象棋和围棋都更模式化，比如杀棋都是一些相对固定的杀法，卧槽马，天地炮，双车错，等等。这就限制了象棋，让它更难出现特别出人意表的变招。加上它可能性更易穷尽，只要计算机够强大，这些可能性还是会被它提前想到的。
嗯，就算是小说里的“棋王”，也照样战不过阿法狗。还想着人类胜出的机会？不如早点洗洗睡。
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已经倒在AI面前了呢？
不要忘了“棋王”王一生除了下棋，还喜欢吃。吃在阿城的笔下是个标签，隐喻着一个与“棋道”对立的“生道”。
“生道”，就是如何在这个世间上生存之道。
不管是哪种棋，遵循的都是逻辑、概率。而人生并非如此，它有太多的非逻辑，有太多的价值判断，有太多隐藏的信息，远不是直来直往的AI能应付得来的。就算你给了AI一个价值网络，这个价值也不过是开发者本人的价值，AI无非是他的影子，体现的只不过是一种生道。
棋道是明棋，生道是暗棋。在这阴阳明暗，影影绰绰的人生中，我们远还没输给AI。
听说江苏文艺要出迄今为止最全的阿城全集，要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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