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带孩子去他舅舅家,一只猫悄无声息凑过来。
乳白毛上缀着几团暖黄,像刚出笼的花卷,蓬松鲜活得能嗅出麦香。难怪叫这个名。
“花卷,开饭啦!”孩子舅妈一喊,我陡然怔住——舌尖猛地泛起椒盐咸香,裹着滚烫的麦粉热气,瞬间拽回很多年前,大学食堂清晨六点半的烟火里。
一、木蒸笼里的"真花卷"
记忆里的大学食堂,清晨总裹着湿漉漉的水汽,混着米面的香气,闷得人心头发暖。
师傅“哐当”掀开木蒸笼盖,白汽“呼”地直冲脑门,麦香混着热气扑满脸庞,带着发酵后的蓬勃劲儿。雾气渐散,花卷露了真容:每一个都拧着体面的纹路,表皮亮堂堂的,微微鼓胀,像一群揉着眼睛刚睡醒的胖娃娃,透着股招人疼的憨态。
那时生活费拮据,我们总扎在馒头、花卷的队伍里。但揣着花卷的早晨,心里总揣着雀跃:带点咸香,比白馒头多了几分滋味;价格实在,又比肉包省了不少银子,这份“刚刚好”的满足,足够撑过一上午的课,连走路都带着轻劲儿。
更妙的是吃花卷的仪式感——得耐着性子一层层撕,让椒盐香气顺着指尖慢慢漫出来,把匆忙的清晨,过得郑重又踏实。
二、穷学生的“慢艺术”
吃花卷,是我们穷学生心照不宣的“慢艺术”。
先撕最外层厚皮,油盐裹得最足,椒盐粒嵌在面里,牙齿轻咬,“咯吱”一声脆响,咸香混着麦香瞬间炸开,清晨的困意“唰”地消散,浑身都透着舒坦,连呼吸都轻快起来。
再往里撕,咸味渐淡,麦子本真的甜香愈发清亮。能嚼出发酵后细密的气孔,尝到碱水留下的安心余韵,还有几分葱花般的鲜香神韵,清淡里藏着不期而遇的惊喜。
最里层芯子,是全然的纯粹。几乎无味,只剩实打实的面香。这时必得配一口滚烫白粥,温润米汤裹着面芯,在舌尖慢慢磨,粮食深处那点若有若无的甜,才袅袅渗出来,暖到心底最软的褶皱里。
从咸到淡,从外到内,一个花卷,就是一场藏在掌心的微型味觉之旅,慢得尽兴,也品得入心。
三、消失的“咯吱”声
工作后,世界陡然变大。虾饺的鲜、蛋糕的甜、各式馅料的包子……选择多到眼花缭乱,味蕾被宠得挑剔起来,再也记不起当年对一个花卷的执拗。
花卷还在,却渐渐退到蒸笼角落,纹路拧得松松垮垮,像敷衍的笑,没了当年的精气神。
去年冬天,忽然馋那口老味道,翻遍菜市场淘了速冻花卷回家蒸。
模样瞧着没变,入口却全然不对:面软得没了筋骨,油味盖过了麦香,椒盐撒得过分均匀,是工业化的工整,再也听不到牙齿撞上粗盐粒的“咯吱”惊喜,也尝不到那份朴素的烟火气,只剩满心的空落。
我倚在厨房,慢慢嚼着,心里空得发慌。热气蒙住玻璃窗,外头的霓虹晕成一片温柔的模糊,倒衬得屋里愈发静,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怅然。
原来怀念的不只是味道,更是当年选择有限,却愿对掌心这点甜,倾尽全部心思细品的年纪——那时的快乐,简单又真切,一尝就刻进了骨子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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