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月27日,他信的两本护照被泰国外交部吊销。
对他信而言,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早在阿披实政府时期,他信的护照就曾经被吊销过一次,理由是“发动红衫军动乱危害国家安全”;英拉政府重掌政权之后,哥哥他信的护照随即“原地复活”。因此,为泰党籍的前外长素拉萨在得知他信护照遭吊销之后,愤愤不平地叫板军政府——“你爱吊销就吊销,我等屁民管不着,何日奉还此护照?只待我党再临朝。”
关于“军方为何注销他信护照”,不同的媒体各有猜测。立场激进的《曼谷邮报》推测是前几天军方大佬巴逸上将访问新加坡时,顺便“密会”了一下同在一国的他信,结果要谈的事情没谈拢,便“冲冠一怒销护照”,以对他信表达不忿之情;而更多的本地媒体,则认为他信日前在韩国发表演讲时语涉枢密院,触碰了“侮辱诽谤皇室”的法律底线,于是才遭到依法惩处。
“密会”之说,无从考证,而他信“触犯刑法112”(诽谤皇室),则是外交部发言人亲自认证。因此严谨地说,他信这次“因言获罪”的可能性更大——然而,究竟为什么被吊销护照,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吊销护照的理由,对他信有如致命一击。
护照本身,并非什么紧要物件。漂泊海外近十载的流亡专业户他信,狡兔三洞窟,门路遍全球,加之其本人持有黑山共和国护照,因此泰国护照销还是不销,法理上对他信的生活不会造成实质影响。
既然“零伤害”,吊销来做什么呢?——奥妙,不在其受到的惩罚,而在其“罪名”本身。
在韩国,他信指责枢密院“幕后策动”了针对自己及英拉政府的街头动乱与军事政变。而这个“枢密院”,是泰皇普密蓬陛下一手创建的皇家顾问机构,成员多是深得泰皇信任的“老将旧臣”,其机构主席炳·廷素拉暖上将,更是上世纪末执掌全国军政,至今仍在军方政界一言九鼎的绝对“权威人士”。如此,他信同学可谓是以“前朝废相”之身,谤毁“君侧”,剑指“大内”——甭管说得是真是假,胆大作死到这个份儿上,取消护照算是轻的了。
“吊销护照”,醉翁之意不在“护照”,而在向天下昭告他信“反皇”的罪责,将其对军方的反扑定性为“忠君爱国”的反义词,这才是泰国当局“吊销护照”这一动作的实际效果,看似无关痛痒,实则见血封喉。
君主与皇室,是泰国人民国家认同的基石。勤政亲民,渡尽风雨,深受人民衷心爱戴的泰皇本人,是泰国当代政治文化中“绝对至善”与“终极正义”的象征。他信本人对于泰国政治格局的颠覆,从一开始就被有心人士蒙上了一层“大不敬”的色彩,各种“玄幻神话”风格的预言与段子,长久以来在泰国不胫而走。但是,他信从来没有白纸黑字地触及到“刑法112条”这道万劫不复的高压线,尽管他已经流亡了十年,但是被政府正式放到“反皇”这个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的悬崖边缘,还真是第一次。
沾上了这个,他信本人,他信的政党,他信的红衫军,以及这“他信阵营”所做过的一切,说过的一切,将瞬间失去法理与心理上的立足点,在绝大多数民众的心中沦为异端,在法统乃至文化的层面上丧失基本的合理性——真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对他信而言,被军方正式指定为“疑似孙贼”,是一个严重的警告与打击;而出手制裁的巴育政府,将自身定义为“保皇”的化身,将整个体制的命运与自身的政权捆绑在一起,也是一个危险的举动。须知,作为一个开放的社会,并不是每个泰国人都有同样的立场,将军们垄断了神圣的徽章,最后的结果也可能会让神圣的名讳与军权一道蒙羞,泰国社会脆弱的共识将遭到更大的撕裂。而这,几乎已经是这个撕裂的国度中,最后一道万民共享的精神纽带了。
他信被没收的,不只是护照,更是立足点与合法性。失去了这一点,他的妹妹,家族,部众,在未来将会面临更为残酷的碾压,这种碾压将被“不容置疑”的“正义”所加持,直至磨盘下的“反叛者”成为粉末,或者与光辉的造像一道,归于乌有。
文 岳汉 星暹日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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