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泰国军队史上最昂贵的单笔军购,成为了各大报章的头条焦点。
买了个啥呢?潜艇,中国造,一套三艘。
买潜艇的事儿,从四月国防部长巴逸访华那时便已经传出了风声,只可惜那时的中国媒体不太认脸,并不知道巴育政府这个所谓的“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实际上是执掌泰军六年的“东方三虎”老大,巴育见了他,还得叫声哥——于是,当时中国传媒界都没太把他当回事,只当是人家远道而来不亦乐乎,和中国人客气客气罢了。
到了六月,海军成立的由17人组成的“潜艇采购委员会”开始在各国潜艇中紧锣密鼓地“选秀”时,人们才惊讶地发现中国潜艇居然还成了热门。俄罗斯、法国、以及某东北亚宇宙强国的潜艇还没进入正式讨论环节就被毙了,剩下的17人里,2人支持德国潜艇,1人支持瑞典潜艇,剩下的14人则一致青睐中国041型——也就是西方军事观察界所昵称的“元级潜艇”。
如今,泰国海军已经一锤定音,只待内阁批准。而考虑到巴育内阁本身就是军人内阁,则军方采购案被“军政府”回绝的可能性,当然基本不存在。所以,泰中两国之间关于三艘潜艇的大买卖,算是定下来了。


先别忙着数钱——想想为啥这时候买潜艇,并且又非要买中国的呢?
说起这个,全世界的英文媒体几乎都在第一时间都扯到外交:对华军购,大概是泰国现政府“脱美亲华”外交方针的外化表象。简体中文媒体多半也这样想,但是不大好意思这样明说罢了。
这种直线性的“想当然”,大体上也不无道理——自巴育军政府上台后,泰国在外交上备受美欧各国排斥,三天两头“人权压力”,隔三差五“干涉内政”,联合军演无限延后,新任大使迟迟不来,渔业“奴工”备受制裁,海上难民动辄得咎……最近一次“被打脸”,是美国上月在《2015国别人权报告》中对泰国进行“人权降级”。巴育勃然大怒,推掉美国使馆的“独立日庆典活动邀请”,并扔下一句“美国人的邀请函我不稀罕!”——总之西方世界与泰国现政权之间的紧张关系,在目前仍看不到破解的可能,既然如此,泰国将军们又何妨多见见俄罗斯总理、伊朗大使、中国军委副主席什么的,最好再买点军火,让美国再喝几口醋,就真是极好的了。
话虽如此,但把如此巨大的军购案看成是对西方阵营的“离家出走”以及对东亚新兴力量缴纳的“投名状”,也未免太过想当然。
作为一个东亚大国,中国人常常忘记了自己当年“一穷二白”时的心态,将小国的内政外交行为过度理解成了对周边大国的察言观色,却忘记了“各家主顾还要照看自家生意”的道理,忽视了周边国家基于自身利益出发的内在需求。其实,此次军购总额达到360亿泰铢,而本年度泰国全部国防开支也才2000亿泰铢左右,一套潜艇活活用去的一年国防预算的1/6,假如只是为了作一次对美“外交示威”(以及对华“外交示好”),好像也略贵了一点。
因此,有悖常理,但却更加符合现实的解释是,泰国确实需要潜艇。

1941年象岛海战,泰海军精锐遭法军全歼。
泰国地处中南半岛腹地,暹罗湾与安达曼海周边均无领土纷争,加上远离“南海火药桶”,因此基本谈不上任何来自海上的战略威胁。历史上泰国唯一一次海战,还是二战时期与已然只剩半口气的驻柬法军开打的,如今以柬埔寨的国力,更谈不上海战的可能了。
所以,长期以来泰国人对于海军的事儿也不怎么上心,舰艇基本以轻型舰只为主,日常巡航抓抓越南渔船还可以,“海战”则勉为其难。该国最大的水面舰只——却克里·纳吕贝特号轻型航母,是世界上吨位最小的航母,西班牙主动搞了一次“办会员卡免费升级”的小忽悠,半卖半送地忽悠泰国花了4亿美元把直升机补给舰改造成了航母。金融危机以后泰国对此舰的日常维护深感烦恼,人员培训也未能完成,因此在大多数时间里这艘航母也就是个摆设。
至于为何要买潜艇这种大杀器?可以说泰国眼看南海风云突变,想要揣个刀子防身——而民选政府多半不会花这个大钱,因此泰国军政府的将军们,出于军人的责任与本能,希望趁着军政府在位容易批到款子,赶紧狠狠消费一笔,以此填补泰国军事领域尴尬的空白。
关于此次潜艇采购的思路,阿奴鹏上将就曾说过:与其买宝马,不如买辆配置好点的丰田,还能省钱买油,多练练手。
既然是练手,不求质量好,但求配置全,什么都试一下,什么都好歹见识过,才能实现良好的教学效果嘛。
中国潜艇的优势,一来恰是众所周知的“性价比”,二来也是较为开放的技术门槛——中国不但卖潜艇,还配送舰载导弹和鱼雷,在配置上好歹算是一步到位了。而泰国海军序列里本没有潜艇部队,二战时期留下的日军潜艇早成废铁,好几代潜艇学院的官兵和蒙古国海军似的,到退伍都没摸过一次真的潜艇。因此,买潜艇不是来用的,而是用来教学的。中国对外军售向来以“售后服务”而闻名,买潜艇送鱼雷,而且传统上还要派技术人员来“包教包会”,出了个什么问题拉回海南岛去修一下,路程也不远。而买法国瑞典的潜艇,洋气是洋气,可万一欧盟哪天给你来个制裁,销了你的保修卡,那可就玩完了。
由于一系列历史的意外,如今的泰国,已经逐渐淡出了美国“亚太再平衡”的剧组。买潜艇的举动,让人看到了泰国在西太平洋风云突变的前夕,那种发自于基因中的敏感性与危机感。泰国买中国潜艇,对中国而言自然是好事,但是当山中最悠哉的水鸟都开始堆积脂肪以备寒冬时,我们则更应该想想,如若凛冬将至,长城边上的中国人自己,又当何以自处。
文 岳汉 星暹日报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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