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中国终结“一胎政策”，允许一对夫妻生育二孩的消息，沸腾九州，震动全球。不过大家其实也都知道，中国人口老龄化迫在眉睫，开放生育第二胎是迟早的事，生还是不生，毕竟是中国人自己的问题。对于泰国而言，关于“孩子”的问题，自有别处。
基于“堕胎即杀生”的佛教观念，泰国法律严禁堕胎。而“热情洋溢”的民族性格、高度开放的文化氛围、再加上现代生活环境中早熟得要命的少男少女们，又让“未婚先孕”现象高发不下——当年笔者妻子在泰国内地公立医院待产时，左右两个床位的“父母”们竟都穿着当地的中学校服；大学校园里，经常看到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的大学生情侣，女生双手掩面，男生六神无主——“男欢女爱”+“不准堕胎”，造成了一大批缺乏法律保障的“实质夫妻”以及单亲母亲，并经年累月地制造着一种经久不衰的泰国特色社会新闻：弃婴。
某种程度上讲，中国严格（甚至略有血腥）的计划生育，与泰国严格的禁止堕胎，虽然在行动、立场，以及目标上都几乎完全相反，但其实质，都是运用国家意志干预公民的生育选择，希望民众的子宫能够跟上“国家的需要”或者“圣经的教诲”。而问题恰恰在于，国家虽有越厨代庖之心，却往往无“事后负责”之意。中国在30年的时间里断绝了“养儿防老”的念想，但却又没有为民众解决后顾之忧；当民众好不容易想通不生了，却又以“人口老龄化”为由拒绝承担全民养老的财政负担，将重责再次推回民间“养儿防老”的原点。无论是当年的“不准生”还是如今的“催你生”，都因罔顾民众的实际境遇而在推行上遭遇阻力，价值上受到揶揄。岂不知肚皮这东西，又哪是想禁就禁，想生就生的呢？
同样，泰国“禁止堕胎”，固然有佛教教义和人道主义不可置疑的正确性，但是终究与一个个肉体凡胎的现实相互脱节。事实上，不是每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都能变成公益广告里感天动地的英雄母亲，勉为其难地“赶鸭子上架”，其结果，要么是屡禁不止的非法堕胎，以致于造藏婴尸两千的“鬼婴庙”那样的人间地狱；要么是社会新闻版面上五花八门的弃婴新闻，出现在医院楼道、路边公厕、下水道口、垃圾堆里、山林杂草间……以及各种你所能想得到的角角落落里的，足月出生即被生母弃若敝履的孩子。
为了不作孽，而催生出更为骇人惊闻的罪孽，这就是属于泰国的悖论，律法与人性之间遥不可及的落差所造就的梦魇。
说到底，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无论是中国冷酷的现实主义，还泰国天真的理想主义，都无法在现实世界中长久地维系。如今，因为同样的现实需求，中国已然改弦更张，国力的强大与福利的完善，也有望将逐渐填补其国家意志与民情民生之中那些断裂的缺口。至于泰国，如果的确不能改变“堕胎即杀孽”的宗教信仰，那么——与其禁其杀子，不如替其养子，建立专门的社会福利机构去协助那些猝不及防的未婚妈妈们承担责任（甚至代行其责）。都说口说无凭，既然如此慈悲为怀，那么也应基于同样的信仰，为那些投胎稍微失了些准头的孩子们，多承担一些额外的养育之责。
让子宫中每一个被孕育的孩子，都能得到一个比计生办的手术台，和加油站的垃圾桶要更平安的归宿吧。
星暹日报评论员 岳汉
泰国星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