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科幻迷和的粉丝,一财君今天要向你推荐一下我们的兄弟媒体《好公司》采访他的问答。
刘慈欣的《三体》三部曲被公认为中国最好的科幻小说(没有之一)。虽然在人物刻画,尤其是对女性的刻画比较糟糕,但它依然是科幻小说中里程碑式的作品。以下为采访实录:
Q=记者 A=刘慈欣
Q:您在创作《三体》时最想表达的东西是什么?
A:我最想表达的可能和死亡不是最相关的。科幻表现的是一种可能性。宇宙有各种可能性:有最好的宇宙,在这个宇宙中生命得到尊重,不同的物种和文明互相融为一体,互相尊重;还有不好不坏的宇宙,像我们现在这样,有邪恶,不公正,战争,也有正义和仁爱;还有可能是最糟糕的宇宙,《三体》所想表现的就是那种最糟糕的宇宙,在这种宇宙里面,生存的竞争和压力达到了一种极限。我给《三体》英文版写的序言标题就是“最糟的宇宙和最好的地球”。但它只是一种可能,并不是说我认为宇宙就是那个样子,我只是在众多可能性中把这种可能排列出来。也可能我下一部作品就把另一种可能性排列出来。
Q:《三体》描绘的是最坏的宇宙,但在第二部《黑暗森林》的结尾三体人是被罗辑人性中的那种温暖所感动,所以您还是相信人性中那种仁爱在黑暗宇宙中的力量吗?
A:你说的第二部的结尾并不是最后的结果。最后,如果你看到第三部那个最人性的女主人公的结果,你就会知道我的看法。因为第三步总体的结构我一下子就想好了,所以第二部那个结尾我压根就不相信那就是长远的美好的结果。
Q:很多科幻小说要么是在遥远的未来,要么是在过去。但《三体》开头是放在非常现实的文革时期,你是怎么考虑的?
A:国内的读者的阅读需要有一个起飞的平台,与现实结合的科幻故事更容易使他们带入。文革是故事的需要,因为第一部中需要这么一个人物,她对人性完全绝望,那么在新中国的现代史中能让人对人性完全绝望的除了文革你找不出别的了。现在人们觉得社会有很多问题,但你要是经历过文革,你就知道,那个时候人所表现出来的可怕现在根本没法儿比,所以顺理成章选择文革来塑造这么一个人物。
Q:如果把《三体》拍成科幻电影,你最希望由哪位导演来执导?
A:我一直觉得,真正成功的科幻片不像科幻片,更像历史片,有一种厚重感。我希望让能拍出厚重惨烈历史的人去拍,比如《冰与火之歌》的导演,既有好的故事,又有厚重感。
Q:您觉得为什么人类目前还没有发现外星文明的迹象?
A:最近有一个理论叫,大筛子(GreatFilter):在宇宙中的无生命物质和可持续扩散的智慧文明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筛选机制,智慧文明通过这个筛选极其困难。可能有许多层筛子,比如进化出可复制的细胞是一层,制造工具是一层,避免核战争毁灭是一层等等,作者列出了九层可能的筛子,逐层进行了分析。大寂静表明,这些层筛子中肯定有一层或多层是极难通过的。现在的问题是,那些极难通过的死亡之筛是在我们的后面还是前面?从大寂静来看,人类很有可能已经通过了一层或几层死筛,因为如果找不到外星人,那就表明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在筛子在另一面没有通过,但考虑到大寂静,这同时也表明人类前面可能面临着更严酷的筛选。
Q:科幻与科学是什么关系?
A:科学对于科幻小说不是限制,相反它是一种解放,它不是镣铐,而是双翼。科学能给小说提供的故事资源比神话奇幻所能提供的更多。今天主流文学面临一个“故事写完”的窘境,日益走向一种形式化。类型文学虽然没有走向形式化,但它的情节要想吸引读者是越来越难了,除非把情节极度扭曲极度复杂化,否则很难吸引读者,这也是故事被讲完的一个特征。但是对于科幻文学,科学本身在不断发展,不断提供新的发现,所以它的故事资源很难枯竭。
Q:科幻会反过来给科学提供想像的养料和灵感吗,比如科学家看了科幻小说之后灵光一闪产生一些重大的发现?
A: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为什么这么说呢?科幻小说有一种功能就是让人在年轻的时候读了之后对科学感兴趣,从此走向科学研究的道路。但一个专业的科学家从科幻小说中获得灵感,我认为可能性很小。真正的基础科学,它的想像力远比科幻小说要丰富,为什么我们看不到这一点,是因为它的想像力必须用方程,数学理论来表达的,我们根本看不懂。比如最近刚刚出来的一个重大科学进展:美国在南极的一个观测站观测到宇宙引力波所造成的极化现象,这就间接证明了宇宙暴胀理论。暴胀理论所涉及到的想像力远不是科幻小说所能比的,很疯狂也很宏伟。就是说,宇宙从一个很小的点,在10的负30几次方秒一下子就碰撞到无比巨大的程度。所以,我一直认为科幻小说是走在技术前面,跟在科学后面。科幻小说里想像出来的技术产品肯定远比现实生活的技术更好,但它所想象的宇宙最深的规律和奥秘,宇宙的结构,都远不如科学所展现出来的超凡想像。另外,科幻是个大众文学。那些已经成为精英的科学家工程师很难再有兴趣去看科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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