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去吃的烧烤店,突然有一天变得不好吃了。
这是上周日的我和室友共同经历的一次落寞时刻。那家新疆烧烤是一位朋友带我们去的,后来每次提起要吃烧烤,我们就会坐 10 分钟车去到,吃饱喝足,散步半小时回家。
但那天,从打开冰箱门选菜开始,就闻到一种不新鲜的味道,吃下第一口,我们仨都沉默了。我们和这家店互相失去了。
在城市生活,总是会有一些诸如此类的落寞。谈不上对日常有什么颠覆性的影响,但就是感觉,生活里名为盼头的蜡烛,又有一小根熄灭了。
今天,让我们倾诉一些在广州这座城市生活的落寞吧。
1
搬到新家后,第一次去逛附近的菜市场,在凌乱的鲜花摊上发现有卖 5 元一束的姜花。
买来插到客厅花瓶里,接下来几天回家,玄关换鞋时就能闻到一股酷似栀子花的清香,新家因此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家。
花束枯萎后,想再买一束,但问遍了菜市场的花摊都说没有了。查过才知道,已经过了姜花的花期,只能等来年夏天。
没有银杏叶的广州抹平了我对季节的感知,但植物依旧遵守着它的生长周期,对此,虽然感到安心,但空手走出菜市场时,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2
你身边最近的公园离你有多远呢?
有一天中午,我正在工位上埋头吃都城快餐,上海的朋友发来一段视频,她们带着自己的午餐,在写字楼旁边的公园一边吃一边晒太阳。
我查了一下,离我最近的公园在 10 公里外,根本不可能实现这样的画面。
记得看过《上海市街道导则》的引言,里面有关于「城市是否宜居」的问题,大意是讲,上海小马路上的愉悦,源于人们能够平等享受、信任公共空间。
而公园的意义更是这样,是否有足够多的地方可以歇脚,是否有户外空间让人充分地感受闲暇,是很重要的幸福感。
每次去东京旅行时,回到酒店之前,我都喜欢去便利店买一只雪糕或者一杯牛奶,坐在口袋公园的秋千上,慢慢摇晃。
朋友问我,你旅行就是去东京荡秋千吗?是的,荡秋千的日常很重要,有随时可以去的口袋公园很重要。
3
有一天晚上的凌晨出差,我落地首都机场,打车回酒店,刚坐上车准备改改方案的时候,我就听见「前方即将到达目的地」。
我仔细一看,机场离市中心的酒店,只需要 23 分钟。
这个时间在上海虹桥是 20 分钟,而在广州白云是 1 个小时,在我的概念里,去机场是一件需要空出很长时间的事,我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其他城市,机场交通这样方便。
或许广州是一座把人圈起来的城市,让你磨灭一种想走就走的心情。
4
有一回,和朋友约吃饭,发现地点竟然是以前租的小区附近,我想着,可以借此机会旧地重游了,毕竟在那里留下很多美好的记忆。
结果一出那个熟悉的地铁口,就发现有一大段路被围起来,不知道在修建什么。要想走回我以前住的地方,就要再绕更远的路。
更扫兴的,是空气中飞扬的尘土和凿地的噪音,让人想要快点逃离,再没有缅怀的兴致。城市的路常常在推翻重修,故地重游变成一件需要碰运气的事情。
5
我在广州的买菜软件和菜市场,都找不到老家的那一款小葱。它细细的,是现在常见的那款的迷你版本,但是更香也更适合作为粉面的点缀品。
实在绝望的时候,我给奶奶打电话,问她能不能寄一点种子给我。奶奶调侃我说,「葱为什么叫分葱,因为葱没有种子只能从这里分一把,移栽成一大片。」

总之,奶奶从院子拔下来一小把分葱,连带着泥土寄给我,我栽到阳台,没一周就死了。
或许是广州太热了,或许是我在城市里待久了,早就失去了农民的种植本事。
6
从地铁口走回家,会路过很多摊贩。有一个女孩冬天会推着一个车在路边卖烤梨,我常会光顾,捧一杯热乎乎的烤梨回家。
有一天下班再路过,发现那里站着两个城管,附近的摊贩都不见了。直到好久之后,我开始换地铁口出站,才发现摊贩们都转移到了此处。但天气热了,那个女孩不卖烤梨,卖起章鱼小丸子了。
还有另一个女孩,摊位倒是一直没有变。我去她那里买过一次紫菜包饭,后来再去,发现她改卖西瓜了。她说,因为她一直用的那款日式紫菜现在买不到了,其他紫菜她都觉得不好吃。
那次之后,我也没有再去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再次买到那款紫菜,但我意识到,城市里的互相需要是很薄弱的,没有烤梨或紫菜包饭,我的生活也没有多大影响。
7
去年转型做编导,发现广州的电鸡声和绿化情况,让人难以找到一条干净又安静的街道拍摄,在寻找一小片一小片绿地的路上,带着道具和设备到处打车。
因为总是找不到合适的场地最后不想做视频了,转型失败。
8
白天光照太强,靠窗的同事们日常会拉下百叶窗。
我一直觉得电脑屏幕比我更了解昼夜交替,最近每天下午六点多,电脑自动开启深色模式,这时我会扭头望向百叶窗的底部窥看天色,心里闷闷地念道:「哦,天确实黑了。」
我从傍着天光作息的乡村来到大城市工作,懂得了城市写字楼的落寞。
9
从小看 TVB 长大,听粤语完全没有问题,但这张死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一句纯正的粤语。
每次去茶餐厅吃饭,阿姨过来点餐时总是会先开口用粤语询问,我也很想在她问一句「有乜忌口」的时候,回答「飞葱,唔该」。但最后只能弱弱地用普通话讲「不要加葱,谢谢」,显得生疏怯懦。
我试图营造的对这个城市的熟悉和老练,在这时烟消云散。
10
磨碟沙有了一片新草地,中午从 13 楼看下去,草坪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放风晒太阳的打工人。
经常会在这时候觉得,人真的好小啊,小到像一颗颗豌豆米,装在草坪这个大撮箕里。每个人都很重要,但每个人看上去又微不足道。
在城市工作了许多年,依然没有适应这种自觉渺小的感受。
最后。
有一天和朋友聊天,我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出来许多地点的分布区域和广州地铁线路图。
这是在广州生活 10 年留下的印记。但我仍未真正有「广州是我家」的感觉,也是在此时意识到,比起家,人类发明出「常住地」这样的词汇有多么巧妙。
在这座城市生活,当然也常常吐槽这里,可是要问我愿不愿意离开此处去别的城市工作生活,我又是不愿意的。
落寞与幸福常常是相伴的。有时是因为体会过某种幸福,才会在对比中收获落寞。落寞也是一种别样的滋味,像那种需要在夜色中看着城市的灯光品味的情感。
和室友对烧烤店失望的那天,我们决定不能让今夜停留在这种失落情绪中,于是相约一起去买冰淇淋吃。
有些冷冽的天气里,在楼下便利店买了同个口味的三个冰棍,一边吃着上楼,就这样,柠檬海盐味成为了那晚的结尾。
策划 /WYN编辑部
编辑 /米花
音乐 /郑宜农 - Beautiful Song

